“朱同知,你這是要去哪啊?”
一襲錦衣的張國俊擋住了台州同知朱辂的去路。
朱辂額頭冒汗,臉色蒼白,本來以為今天陪着清使來魯王府能立一功,誰知道卻是這般結果,此刻他萬分後悔,早知道就不來了。
望着似笑非笑的張國俊,朱辂趕緊拱手,“張公子,咱們也是相識多年了,還請拉我一把。”
張國俊呵呵一笑,“王爺請諸位入府共商大事呢,戴光大不識時務做了漢奸賣國賊,如今已被誅殺,朱同知你現在可就是台州府最高長官了,可不要也站錯了隊。”
“不敢不敢。”朱辂很不願意攪和到什麼魯王大事中去,可眼看張國俊一手按着繡春刀柄,也隻能無奈轉身。
王府門前。
來看熱鬧的人不減反增,越來越多百姓聞訊趕來,比平時趕社戲逛廟會還興奮。
在那乞兒一聲萬歲高呼之下,還真就有許多人跟着喊萬歲,有些人純粹是湊熱鬧,甚至是故意瞎胡鬧,也有些人是熱皿激昂,覺得這大明朝自崇祯烈皇殉國以來,弘光、潞王等沒有一個有為的,如今好不容易出了這麼一個剛硬的魯王殿下,自然也就存了幾分幻想。
更有一些牆頭草投機者,見狀跟着呼喊,想要博一博,撈個從龍勸進之功。
老朱絲毫不懼,悠然自得的站在那,甚至學起某位偉人向吃瓜群衆們揮手緻意。
王相這個新任勇衛營遊擊将軍,已經迅速的進入角色,他第一時間向老朱舉薦了一群老兄弟,讓他們分任勇衛營的千總把總百總隊總等職,老朱也是一一接受,當面向這些老兵授予軍職。
儀式有些簡單。
老朱給這些新任軍官們肩膀上拍一拍,然後說幾句親近的話,讓一群丘八老兵們居然也覺得熱皿沸騰,特别是在那些萬歲聲中,讓這些丘八們覺得自己也成了天子鷹犬,激動的高聲大喊效死盡忠。
來招降的鞑子使者反被幹翻殺盡。
帶路的知府戴光大也被砍成三段,撲街門前。
其它帶路的投降派官吏缙紳們沒走脫,被張國俊帶王府護衛攔下,一個個請進了王府‘共商大事’。
長史谷文光看着這激昂又混亂的局面,隻感到陣陣暈炫,不是說好了乘船出海先去福建,再下廣東嗎,怎麼突然就變成這副局面了。
怎麼連北使都殺了?
這可就沒有半分餘地了。
他想勸朱以海,别一時熱皿上頭,想坐那把椅子,就昏了頭啊。這大明天子還有什麼好當的,當亡國之君嗎?
可現在他連魯王面前都擠不過去了,魯王看到他在着急在呼喚,可卻把頭扭到一邊去了,那王相的義子,新委了勇衛營中軍千總的年輕人更是不客氣的擋住他過去。
谷文光頹然萬分。
失寵了!
······
臨海郊外,誰園。
園中書房之中,号為小寒山子的園主陳函輝正在揮筆疾書。
絕命書。
這位台州士族名門的一代名士,詩書雙絕,名滿天下,萬曆十八年鄉試中舉奪得頭名,崇祯七年會試中進士,短暫任過一任靖江縣令,得罪東林黨而被革職,回鄉讀書,東陽許都白頭軍之亂,陳函輝破家招募三千鄉勇,協助同知朱辂一起平亂,功成身退。
後恩師黃道周向弘光舉薦這位得意門生,他被連續七道诏書征召任職方事主事監軍河南,後中途改赴揚州監軍事,因母病危辭官回鄉。
可還未到家,母已病亡,母親喪事還沒辦完,結果又傳來揚州被鞑虜攻破,皿屠十日的慘劇。
孝未盡到,忠也沒盡到,忠孝欲兩全,卻皆不成。
弘光出逃被俘後,聽聞潞王在杭州被擁為監國,陳函輝聽聞,大為振奮,變賣家産,準備再次招募鄉勇,起兵北上勤王,可很快他又收到了恩師寄來的急信。
潞王毫無擔當,杭州文武勸進擁立,百般推辭,最後推辭不過勉強答應,卻馬上就暗裡派人出使清軍求和,求和不成,轉而又立馬投降。甚至不顧大将方國安正率兵在杭州城下與鞑虜交戰,潞王卻在城頭上命人缒下酒肉犒賞交戰的清軍······
天下奇聞。
奇恥大辱!
大明朝有這樣的君王,這江山社稷如何不亡?
這天下還如何救亡?
恩師黃道周已經匆匆南下,欲去嶺南聯絡抗清,來信讓他一起南下。
可陳函輝已經萬念俱灰了。
對未來已經不抱半點希望。
弘光、潞王,都是一樣軟弱無能。
如今江山無主,按大明的譜序,最有資格繼位的是萬曆皇帝明神宗子孫,天啟、崇祯兄弟倆死後,皇位最後是落到了神宗的孫子,也就是他第三子福忠王朱常洵的長子朱由崧頭上。
弘光帝朱由崧被俘後,後繼無人。
皇位本應當是他的叔叔們最有資格,比如六叔惠王朱常潤,七叔桂王朱常瀛,是輪不到堂叔潞王朱常淓的。
隻是惠王朱常潤雖在浙江,但這人整天念經崇佛,完全不靠譜,又膽小怕事,而桂王朱常瀛本來是封在湖南衡州,結果張獻忠攻破衡州,朱常瀛逃奔文本梧州,兒子朱由榔都被張獻忠俘了去。
所以後來馬士英等一幹人最後擁了潞王朱常淓,覺得一來就在杭州,二來相對靠譜些,畢竟當初東林黨就想擁潞王不擁福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