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海晏金灘銀灘野花燦爛,四面群山環抱。
藍天、白雲、草原、牛羊,彎彎的西川河,碧波蕩漾的東灘湖。
綿綿的群山,起伏的山巒,一片碧草如茵的大草原,藍天白雲似乎觸手可及,從川北保甯府遷來的郭守富坐在大蓬車頂,帶着幾分期待與好奇打量着這裡的一切。
“這就是我們的新家了嗎?”同車的一名婦人問道,她也是從川北保甯來的,她的丈夫原也是川北的礦工,去年報名應征屯鎮,點選上後在廣元進行了一個月的集訓,然後經武都、岷州至蘭州,再轉到西甯,在那裡又進行了兩個月訓練。
然後分配到了新設的西海府海晏縣,駐防三角城屯營,她丈夫給她寫信說一分駐地,就直接給他分了五十畝耕地,還分了一百畝草場,信是委托他們屯營裡的文書寫的,描繪的非常好,讓她趕緊帶着孩子們一起過來,并給她寄了筆錢,也是屯鎮給他們遷移家眷的錢。
婦人一家在早幾年,還差點被川北的土暴子搖黃賊等給吃掉,川北官軍、土寇和西賊反複的攻殺,百姓淪為羔羊甚至是食物,人口大量損失,還使的川北虎狼橫行,許多百姓被野獸吃掉。
殘存的百姓隻得躲藏洞窟或是些險要的山頂,結寨自守,但藏在山裡既要時刻提防虎狼,還得防着土暴子搖黃賊,又要防官軍或西賊劫掠,苦不堪言,好在她們一家後來撐到了明軍複川。
他們在原來的寨子暫時安定下來,甚至可以到山下交易,拿土産糧食等換些其它鹽鐵等物資,隻是山裡土地有限,日子過的依然緊,隻是安全了許多。再後來有人過來開礦,丈夫便去做了礦工,辛苦拼命,總算能解決一家人溫飽。
但下井采礦十分危險,時常有人遇難死亡,都是拿命在掙錢。
之前也有人來招兵或募勇,甚至是動員他們移民到遼東或是台灣等地去,但許多礦工們或許是沒聽到消息,或許是不夠了解,并不肯輕信,也願意背井離鄉。況且礦工雖苦,但比起早幾年又好太多。
隻是當一些勇敢者遷出去後,慢慢的也開始給家鄉親人寄信,說在那邊移民新生活的好,大家才半信半疑,等到有一些人忍不住也開始報名移民,并且越來越多後,也終于更多的人動心了。
井下暗無天日的生活,也不知道能扛幾年。
婦人的丈夫決定移民出去,最主要還是因為妻子又生了個孩子,家裡多了張嘴,開銷更大了,而他礦上突然出了次事故,他和一群礦工被埋在礦坑裡十餘天,靠着喝尿才幸存下來,也幸好那礦主還算有良心,報告官府,礦上和官府一起救援,最後把他們救了出來。
經此事後,他便終于下定決心移民。
報名、體驗,然後是保甲、族長的擔保、官府的審核等,一番手續下來,終于通過了。
丈夫換上軍服戴着紅花離開後,婦人在家拉扯着幾個孩子,好在有丈夫留下的一筆安家費可供開支,但也一直緊張不安,總是做惡夢,就怕丈夫一去不返。
好在小半年的不安和等待裡,也接到過丈夫托人寫回來的幾封信,每次信裡都挺好,在外訓練吃好喝好,還會上識字課學官話等,丈夫說隴南甘肅那邊,比川北老家這裡好多了。
等最後一封信寄來,說分到了海晏,分了五十畝耕地一百畝草場時,她幾乎不敢相信。
他們在老家,當初官府把寨子的地給他們登記分授,也才一畝多地,山地貧瘠,就算種的是耐旱的玉米土豆紅薯這些,也根本不夠吃。
五十畝耕地,那得多大一片?
以前她娘家村裡地主,都不過是二三十畝地,那就足夠讓他們羨慕萬分了。
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最終婦人還是立馬收拾了東西,帶上了幾個孩子找到衙門,然後那邊有負責移民的書吏對接安排,她帶着幾個破爛包袱,背着抱着牽着幾個孩子,就這樣坐上了馬車,順着丈夫出川的路線也随軍去了。
這一路兩千多裡,走的是隴南的路線,也是路最不好走的一條線,就算這幾年道路整修過了,也有許多地方非常難行。
她們一路上得不斷的換車,好在朝廷有專人安排,沿途官府都會接應,她這一路上還得到郭守富這個同鄉小夥的不少幫忙。她以前也認識他,郭守富跟丈夫原是同一個礦的,當初還曾一起被埋在礦下。
郭守富對這個同姓礦上夥伴的妻兒們很是照顧,他是個光棍,在戰争裡一家人都死光了,有死于饑荒的有死于疫病的,還有被老虎吃掉被搖黃賊吃掉,有被拉壯丁打仗死掉了的,郭守富能活下來也是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