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兩江總督府突然鬧鬼,半夜吓得家人們不敢睡覺,到處逃竄,大呼小叫,驚動了剛剛入睡的曾國藩,出來訓斥,一個家丁隻得哆哆嗦嗦地回複道:
“夕、夕、夕佳樓,有,有鬼!從樹,樹上,掉,掉下來的!女鬼啊!”
“胡說!哪裡有鬼!子不語怪力亂神!有我曾國藩在此,就算有甚妖魔鬼怪,都得退避三舍!”
說罷,踢了那家丁一腳,“前面帶路!”
家丁前面一邊戰戰兢兢地帶路,一邊渾身抖個不住,用袖子半遮住眼睛,望着夕佳樓方向而去。
然而領着曾國藩走了一路,轉遍了整個總督府,并無一點異常出現。
連家人們也都相信了,總督的陽氣十分旺盛,妖魔鬼怪也是害怕的。
曾國藩本人其實心裡也沒底,但是他若是亂了,那整個府邸肯定都亂成一團糟了,所以他壯着膽氣走了一遭,心中倒漸漸踏實了。
為防有人裝神弄鬼,他将府兵調來五百人,日夜輪流守衛,家人們這才都安心去睡覺。
然而蒼蠅不叮無縫的雞蛋,無風不起浪,這些鬼話到底是怎麼回事,從何處何人那裡傳出的呢?
次日,他将管家曾成叫來,囑咐他從府兵中挑出武功高強之人三名,同他一起暗地裡訪查,這些謠言和鬼話的來源和起因。
曾成答應出去了。
他心裡有些打鼓,忽然思想起一個辦法,不如趁此機會去視察一下水陸二營,再到上海去看看派遣留學生的事情怎樣了,也好避一避。
他打點了行裝,帶了人,就去水陸二營視察去了,視察完了以後并未回總督府,直接就去了上海,一直轉悠到年下方回到金陵。
這期間,夕佳樓已經峻工,那梁柱安裝上後再也沒有斷過,西花園也沒再聽說鬧鬼。
一切都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平靜,祥和。
黎明前最是黑暗,無聲處勝過有聲。
曾國藩看看到過年的時候了,吩咐曾成将總督府裝扮一新,張燈結彩,準備過年了。
兒女們也都從四面八方趕來總督府,來與曾國藩一起過年。
除了曾國藩的腳麻症狀沒有改善以外,其餘的事情似乎都順風順水,毫無異狀。
他也曾回來後不久就把曾成叫來詳細詢問鬧鬼一事,據說是夕佳樓梁柱無緣無故總是斷裂,每當上梁柱的當天夜裡,都會在夕佳樓的圍欄處看見一隻女鬼,披頭散發,一身白衣,嘤嘤地哭。
有時候對面的戲台上還有不見人影的唱戲聲,或是不知何時飄過來一個戲子裝扮的人影一閃而過,打扮得如同正在唱戲一般描眉畫眼,水袖飄舞。
近日裡倒不曾發現,夕佳樓的梁柱終于不再斷裂了,應該是沒事了。
“應該沒事了?”
“回老爺,真地沒事了。奴才吩咐了守衛日夜輪流當值,若有事,必當奮勇上前,正氣自然會壓制邪氣的。而且,老爺不在家的日子,奴才還找了法師作法,和尚念經超度亡靈,應該不會有事了。”
“念經超度亡靈?什麼亡靈?”
“都傳說那夕佳樓原是洪秀全賊子的妹妹洪宣嬌的住所,他兄妹二人都死在西花園,可能是冤魂不散吧!”
“冤魂?!他們都是造反的亂世賊子,怎麼是冤魂!”
“奴才說錯了!打嘴打嘴!是陰魂不散!”
曾成忙自顧自打起嘴巴來,不上五六個,嘴角滲出皿來。
曾國藩瞥了他一眼:“哼!下去吧!”
曾成趕緊收手,叩頭退了出去。
列位看官看到這裡,隻怕已是猜出個大概了吧?
不錯,那曾國藩的腳麻之症的确是永活所為。
其實每天嬷嬷盯着他做茶,茶水裡是沒有功夫可以做的。
隻是曾國藩自己一直用的黃玉虬龍杯,那一圈杯沿卻被永活下了毒。
此乃慢性毒藥,是羅大綱原天地會秘制配方。并不能立刻緻人死地,隻是讓人徐徐腦筋不清楚,手麻腳麻,漸漸心腦瘀皿,堵塞心脈而死。
即便是太醫把脈,也查看不出。
看官們說了,那為何要用慢性毒藥,何不一次毒死算了?
隻因那總督府家丁府兵甚多,曾國藩乃是軍侯,日常家中的府兵沒有八百也有五百,都在院中候命,各處巡邏,個中也有高手。
若是曾國藩發現茶水有毒,隻怕茶室的一幹人等一個也跑不掉,全部都要被殺。不隻是連累了無辜之人,而且永活的性命難保。
故此使這循序漸進的辦法。
那梁柱斷裂之事是世衡幹的,他依羅大綱的安排,混入夕佳樓幹活的工人中,隻在梁柱上輕輕用過力氣,就使得梁柱内裡脆折,隻是外表當時看不出來,等上了梁之後略一承重,便斷裂開來。
女鬼自然是春娃扮的。
春娃自小身材瘦弱,十四歲倒象是十二,外面罩一件寬大的白色衣袍,以發覆面,被羅大綱提上樹梢,又緩緩放下,在黑暗中,羅大綱一身玄色夜行衣完全看不見,隻看見白色女鬼徐徐落下在夕佳樓圍欄,戲台響起哭聲,衆人吓得魂飛魄散,大呼小叫起來,羅大綱就将春娃提走不見了。
然而這一切自打府兵入府不停巡邏以後,便容易露出破綻,便不再實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