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首先是回娘家。
回到家以後的第二天,月莺便想回娘家去看看,少誠也認為應該去看看嶽父,禀明了坤娘,得到了同意,夫妻二人抱着孩子便回去了一趟。
雖然說早去早回并沒有什麼異常事情發生,然而月莺回娘家感覺到的溫馨和自由,讓她十分想念,過不了三五天她就忍不住想要再回。
可是坤娘告訴她:“若是沒有大事,不可以随便回娘家。逢年過節,你父親會派你哥哥弟弟來接你的,沒有人接是不可以回去的。”
“為啥啊娘?回自己家還必須得有人接?”
“是啊!如今你嫁到了李家,你就是李家的人了,你的娘家就是親戚。若是沒人來接私自回去,就相當于被休了你懂嗎?”
月莺大驚失色,險些兒把手中的炒菜勺給扔了!
“娘,這麼嚴重嗎?那我要是想爹了怎麼辦?不是逢年過節就回不去了嗎?”
“當然不是,若是你爹想你就會派人來接,若你想你爹,就請人捎信回家,讓你爹派人來接。”
“啊?這麼麻煩?!”
“你娘家若是有節日,家裡有人過生日,祭日,甚至是村裡有集市,都可以當作回娘家的理由,但是就是有一條,沒人接是不準回去的。
回去的時候要備上禮,哪怕日子過得不好,沒啥拿的,就拿幾個馍也行,不許空着手。因為你這是走親戚,空着手是不禮貌的。”
月莺忽然一下子懂了,原來自己再也不是自己家那個小姑娘了,想怎樣便怎樣,跑出去了随時都能回來,那個家,已經變成親戚家了!
她怔怔地站在鍋台旁,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
四奶奶病了。
四奶奶的病倒也不嚴重,自己能說會道,能吃會拉,就是腦子糊塗了。
她先是把村子裡的人慢慢都忘記了,再就是不認得少康和春蘭了,接着連坤娘也不認得了,更不要說剛進門不久的月莺母女了。
她經常翻箱倒櫃,說是要找自己的地契,找不到便罵,說少康和坤娘把她的地契給偷走了,說春蘭是個狐狸精,隻知道勾引着少康偷她的東西去變賣。
她把衣箱櫃子都翻亂了,自己記不得,又罵坤娘說偷偷進她房間偷東西翻得亂七八糟。
坤娘把四奶奶交給了月莺照顧,春蘭做飯,她自己和少康下地幹活。
這可把月莺給折騰壞了。
月莺先是自己寫了幾張地契放着,一旦四奶奶說要找,立刻裝作從箱子裡找到了遞給她安慰安慰,以免她再發作。
然而四奶奶此刻變得機靈無比,反複質問月莺:“你是誰?你來我們家幹什麼?你從哪裡找到地契的?是不是你給偷走的?你是小偷!我要捉你去見官!”
月莺掙脫她的手也要反複解釋說:“奶奶,我是少誠媳婦,我叫月莺,剛剛在你箱子裡找到的啊!就在這件袍子裡面的口袋裡啊!你隻是沒看見,沒有丢!我要是小偷,幹嘛把地契還給你啊?你想想看?”
四奶奶聽她說得好像有理,又好像哪裡不對,一時想不出來,有些發愣。
正巧此時眉兒跑過來叫:“娘,我餓了,我想吃糕糕!”
四奶奶看到眉兒,一把抱住親道:“靜琳!你餓了嗎?來!奶奶給你拿糕糕吃!”
一邊說着,一邊從床頭的點心罐子裡摸出不知藏了多久的點心就往眉兒嘴裡塞,月莺生怕那東西變質吃壞了眉兒的肚子,慌忙把孩子搶過來,把點心末從嘴巴裡摳出來,四奶奶堅決不松手,眉兒在兩人争奪之間吓得哇哇大哭,點心末噴了一臉,十分狼狽!
看來硬來是不行的,隻能用計。
月莺馬上轉換注意點:“四奶奶,你的地契掉地上了,小心踩壞了!”
四奶奶趕緊把眉兒松開,去地上找她的地契,眉兒終于回到了月莺的懷抱,小心摳出嘴裡的點心末,給女兒漱口,帶她出去玩。
四奶奶還有一個愛好,就是種花。
她把所有能種花的器具都收藏起來,裝了土,種了各種各樣的花,也不知她有什麼技巧,凡是她養的花都生長得極為旺盛,鳳仙花每年的花期都很長,她能養出大紅色,粉紅色和白色三種顔色,還有蘭草,海棠,月季,薔薇等等,不止是牆根底下都種上了,就連她的房前屋後到處都是。
孩子們都喜歡看她養的花,就連月莺也不得不佩服!
春蘭的女兒比眉兒小了五個多月,取名李雪眉,隻是月莺的女兒小名叫了眉兒,春蘭的女兒就小名叫雪兒。
兩個孩子差不多大,就成了好夥伴。
這一天,兩個孩子追逐打鬧,從四奶奶門口經過,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巧,兩個孩子剛跑過去不久,一隻鳳仙花盆從架子上掉了下來,摔碎了!
這可要了四奶奶的親命了!
她跑出來一邊捧着爛花盆裡的土,一邊破口大罵:“哪裡來的野孩子!不長眼的小畜生!把我的花給撞掉了,就隻管跑!不知道生那些個玩意幹嘛!要你們會幹啥!幹啥啥不中,吃啥吃不剩!我養了好多年的花啊!這給我糟蹋啦!真是作孽啊!”
春蘭把雪兒拉進屋裡不吭聲了,月莺可就不高興了:“四奶奶,孩子打鬧也是少不了的,一盆花而已,咱再換個盆種上不就好了?罵得這麼難聽!”
“什麼?!一盆花而已?!你咋那麼會說啊?啊?你是哪來的狐狸精?快帶上你的野丫頭滾出我們家去!嫌我罵得難聽?我這還算好的呢!更難聽的還在後頭呢!”
月莺站在那裡,被噎得話也說不出來,隻剩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