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後一堂課。
教授合上課本,看著下麵的學生們說道:“大盛書院有自己的要求,我們要求學生們積極主動,要學以緻用,但……更要你等有讓人耳目一新的觀點。比如說文武之別,所以才有了那首歌……”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
趙頊覺得有些暈。
一路到了宮中,趙頊請見。
稍後父子相見,趙曙正在吃飯,見他來了就叫人再去弄了飯菜來。
趙頊暫時沒吃的,就坐在邊上,看著神色有些古怪。
“怎麼了?”
唐仁今天來彙報,說是錢莊裡的錢越來越多了,借貸的人也不少,商人們更是大手筆的存,大手筆的借貸,不過是幾天功夫,錢莊就已經開始盈利了。
盈利好啊!
趙頊喝了一口酒,覺得這日子就是這麼的舒坦。
“官家,今日沈安說……”
趙頊沒有饑餓的感覺,“大盛書院在教授學生……忘卻文武之別……”
嗯?
趙曙放下筷子,突然笑了起來。
“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啊!”
趙頊繼續說道:“他在鼓勵學生們以後加入軍中,一旦如此,官家,武人的地位又要提升了。”
“哈哈哈哈!”
趙曙突然大笑了起來。
陳忠珩擔心的看了他一眼,覺得好基友又在作死了。
以文製武是祖宗的規矩……
這是製衡的手段。
若說以文製武是一塊堅冰,那麼大盛書院就是一個鑿子,沈安想用這個鑿子來打破這塊堅冰。
很大的膽子啊!
就是太危險了。
陳忠珩看了趙頊一眼,見他在盯著官家,神色緊張,心中就有數了。
趙頊是擔心沈安此舉在以後會引發大沖突,所以先來試探一下。
官家會怎麼看?
陳忠珩想起了先帝。
以文製武,重文輕武,這是祖宗規矩,先帝有一次嘀咕被陳忠珩聽到了,大抵就是武人不可放縱,否則唐末之禍就會重演。
對武人的防備是老趙家的既定政策,趙頊年輕,估摸著做夢都在想去征伐天下,所以不贊同這個規矩。
但趙曙不同啊!
大笑聲停歇了下來,趙曙負手看著外麵,說道:“玄宗之後,權利散落,帝王不得已,用了宦官來製衡,最後兩者皆成了禍害。”
用宦官領軍來抗衡藩鎮,這是中晚唐帝王的手段,開始還不錯,真的不錯。
可宦官也是人,還是沒家夥事的人。
這些人手持重兵,某日靈機一動,發現這個大唐竟然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媽媽咪啊!
太監竟然也有這麼一天嗎?
那咱們來一下?
於是他們就來了。
帝王廢立一言而決,那滋味真的太爽了,人生巔峰啊!
“何來的藩鎮?”
趙曙說道:“錢糧可自取,京城空虛,如何沒有藩鎮?”
他微微昂首,“如今大宋精銳盡在京城周邊,藩鎮……”
大宋的禁軍精銳都在汴梁附近,若是地方有人敢謀逆,或是不聽宣,那簡單的很,先是斷掉糧餉,然後大軍開拔,鎮壓了再說。
“何況晚唐時,藩鎮是因為文官壓製不了武人導緻的嗎?”
趙曙搖頭,“非也!彼時前唐已然頹廢,國勢不彰,那時四處混亂,京城掌控不了地方,藩鎮不出現才是咄咄怪事!”
趙頊心中一震,不禁脫口而出道:“爹爹英明!”
這是發自內心的贊美。
趙曙回身,微笑道:“大郎,前漢有外戚之禍,前唐有藩鎮之禍,兩者看似不同,可殊途同歸,你可知起因為何?”
趙頊搖頭。
趙頊笑道:“帝王無能,帝王昏庸!國勢至此,帝王不思變革,那就是自尋死路。玄宗時,前唐便是烈火烹油,可終究頹勢已顯。玄宗未曾改革,反而一門心思的享樂,最終晚節不保,連累了江山社稷!”
這是帝王之學!
趙頊仔細傾聽。
“及至大宋。大宋百年,人人都說繁華,可在這繁華之下,頹勢盡顯,大郎,你以為為父為何要一力堅持變革?”
趙曙輕蔑的道:“那是因為為父看到了這繁華之下的危機,深知不變就會重蹈漢唐覆轍。以文禦武是祖宗規矩,可大宋百年了……這規矩……朕以後難道不是祖宗嗎?”
轟隆!
陳忠珩仿佛聽到了一聲晴天霹靂。
他不禁跪下。
周圍的內侍都跪下了。
從未有帝王這般輕視過祖宗規矩啊!
——朕以後難道不是祖宗嗎?
那麼朕的話為何不能成為規矩?
這個官家……是瘋了嗎?
“哈哈哈哈!”
趙曙大笑了起來。
笑聲中,外麵走來的高滔滔止步擺手,後麵跟著的人紛紛後退。
“規矩規矩,什麼規矩?”
“朕每日就聽著什麼祖宗規矩,若是什麼都要講祖宗規矩,那這個帝王是誰在做?祖宗的魂魄嗎?”
“讓祖宗的規矩做帝王,至為可笑!”
“沈安此舉深得朕心,來人。”
“賞沈安美酒一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