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淩轉過身,隻見黃縣丞、江彬及一幹縣衙官員急步上前,跪倒在地道:“下官雞鳴縣縣丞黃奇胤、把總江彬參見諸位大人”。
永甯參将一擺手道:“起來吧,闵知縣呢?”
他一動彈,身上的甲葉子嘩愣愣直響。這位永甯參将何大人年約五旬,身材不高,瘦削的臉頰,黎黑的面龐上一雙眼睛極是淩厲,再配上那一身鮮明的甲胄,自有一股身居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氣概。
他後邊跟着一群衣甲鮮明的校尉,身旁一左一右站着兩個人,左邊那人四十出頭,白面微須,是個身材高桃的文官,渾身透着股子書卷氣,正上上下下打量着垂回話的黃縣丞。
楊淩瞄了他的補服一眼,從惡補得來的知識中了解到這人是從五品的文官,大明果然有文官把持軍權的傳統,居然派一個從五品的文官監督一個正三品的參将。
太監對楊淩來說,是最稀罕的生物了,所以他着意地打量了幾眼,同電影裡那些滿臉讒媚的笑容、長得妖裡妖氣的假太監們不同,面前這位劉公公五十多歲,尖瘦的下巴,一雙精明卻溫和的眼睛,除了松馳的皮肉較為白晰細嫩外,看不出什麼特别的地方。
黃縣丞和江彬等人紛紛站起,黃奇胤躬身道:“大人,闵縣令中了鞑子的毒箭,昏迷不醒,方才勢危,已着縣中主簿将闵大人擡下城去,目下是下官和江彬江把總負責城防”。
城下隆隆的戰鼓聲、喧嚣的厮殺聲震天,但是明軍把鞑子打了個措手不及,後續軍隊源源不斷沖出城去,博達爾模還道中了明軍的奸計,立即命迄林達達斷後,大軍開始後撤。
那位劉公公看到鞑靼軍後撤,呵呵笑道:“将軍神勇,大軍一到,便收複了雞鳴驿,戰告捷,這可是呈給聖上的一道新年大禮呀”,聽他的聲音,倒不甚尖細,不過語調的确略有些娘娘腔。
何參将矜持地一笑,擺手道:“劉公公謬贊了。來人,傳下令去,命賀士傑、王承憲、鄭一鄂分駐東三城,畢春、孫大忠追殺敵酋”。
葉禦使聞言忙道:“将軍且慢,我軍方至,不明敵情,豈可輕敵貿進?兵書有雲: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鞑靼人以馬為生,移動能力遠非我軍可及,為今日計,還是先固守城池,派出探馬,待了解敵情後,再做打算才是”。
江彬聽了急道:“大人,敵軍陣腳已亂,趁勢掩殺,必收奇效。所謂兵貴神,若是等他們穩下陣腳、從容布置,那便要多費一番周折了”。
葉禦使見他隻是個下級官佐,不禁拂袖冷笑道:“笑話,兵者,天下之兇器也,用之慎之!舉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驷,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裡饋糧,日費千金,我大軍方至,立足未穩,糧草供應,皆遠遠抛在後面,後無援兵可恃,前有敵情未明,如此冒進,是為貪功麼?”
江彬雖也略懂兵書,可是所知有限,被他一堆什麼千呀萬的話說的暈頭轉向,張口結舌地答不出話來。楊淩雖不懂軍事,可是也看得出眼下明明把鞑子打了個措手不及,此時趁勢追殺,鞑子必然難以組織有效的反擊。
而且那時代軍隊的指揮系統本來就不達,再加上士兵的組織性差,效忠性更差,那些普通士卒打仗幾乎全*一股銳氣,所以有時出現幾萬人馬打敗幾十萬大軍,決非演義诓言,而是确有其事。
一支軍隊可能帥旗一倒,大軍就兵敗如山了,想再組織起來十分困難。現在鞑子明顯是處于潰敗階段,可是這個書呆子如此謹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生搬硬套些兵書戰策,簡直是豈有此理。
但葉禦使雖是個從五品的文官,何參将卻不敢不重視他的意見,監軍監軍,豈隻是監軍之責,實是負有軍隊指揮的最終決定權,他沉吟一下,向江彬問道:“攻城敵軍有多少人?”
江彬忙道:“回大人,昨夜隻有百十名鞑子前來擾城,但今日淩晨突有近三千之衆強行攻城,方才又有近千敵軍拉了兩門大炮來,若非将軍來的及時,此城現已失守了”。
葉禦使聽了說道:“如何?敵軍不斷增兵,顯然後援不斷,蔫能不謹慎從事?”
何參将遲疑片刻,回道:“劉公公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