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濤園的這個湖雖不算大,但這時風起雲湧,湖水也起落澎湃起來,泊在島岸的三艘船随着湖水漲落起伏,一下一下撞着岸邊堅石,似乎想沖到岸上來躲避風浪。〖〗
商景蘭、商景徽小姐妹兩個指着鋪天而來的烏雲嚷道:“雲壓下來了,雲壓下來了,啊啊啊。”
烏雲漫過湖東岸那一大片玉簪花的上空,可以聽到綿綿簌簌的聲響細密而又浩大,那是雨點落在花葉上彙聚起來的聲音。
商澹然的一個丫頭叫道:“趕緊上船避雨吧。”
張原道:“不行,這船随浪颠簸,小孩子上船不穩當。”
那老年仆婦梁媽道:“到閣子去躲雨,等雨過後再回去。”
張原和武陵退在一邊,讓幾個仆婦帶着商景蘭、商景徽姐妹先上去,那商景徽還沖張原招手道:“張公子哥哥,快上閣子呀,雨來了。〖〗”
武陵找來的的這條小船無篷,張原當然要上閣子,笑道:“快跑,雨追過來了。”
小美女商景徽“格格”笑着,拉着周船媽的手,一腳一個石階,攀登得很快。
商澹然與兩個丫鬟走在後面,走了十餘級,商澹然回頭看了看,見張原主仆還站在那不動,便道:“兩位也到閣子裡先避雨吧,這時候切莫急着劃船回去。”
簡單的一句關心的話,并不是有什麼情意,這女郎隻是擔心少年人莽撞或者新奇,會不顧風雨劃船離島,那樣或許會有危險,她沒有因為對張原印象不佳而冷漠,暫把男女有别的羞怯放在一邊,提醒一句。
張原的心“怦”的大跳了一下,哦,怦然心動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啊,方才第一眼看到這女郎,那種商景徽突然長大十歲的感覺也讓他心動了一下,那是因為商澹然的美麗,而這次,是善良。〖〗
張原道:“多謝提醒,商小姐先上去,我們等下一口氣跑上來。”看着商澹然輕提裳裾,腰肢輕擺,腳步輕快地拾級而上——
這商澹然應是未纏足的!
少爺不動彈,小奚奴武陵也傻愣愣站在那裡不動,看着湖水一湧一湧地拍岸,那雨已經落到湖這邊來了,湖水一片皺點,突然覺得額頭一涼,幾大滴雨珠灑在腦門上——
武陵終于耐不住了,大叫起來:“少爺,雨落下來了!”
張原叫聲:“快跑!”主仆二人飛快地往島閣奔上,十餘丈距離,也就片刻工夫,潑水一般的雨就追在後面,在二人跑進閣子的一瞬追上了,狠狠灑了二人一頭一臉才掠閣而過,整座湖心小島都被籠罩在了雨幕中。〖〗
跑進閣子,張原又笑又喘,心跳得很快,用衣袖拭了拭臉上的雨滴,再看閣中情形,就見六個仆婦形成一道肉屏障,再過去是兩丫鬟,閣子南側才是商澹然、商景蘭、商景徽姑姪三人。
雨“沙沙沙”地下着,湖面水氣迷蒙,雲層壓得低,天昏地暗,看不清半裡外的湖岸,這裡就好似茫茫大海中的一個孤島一般。
商澹然背對着張原,背影恬靜窈窕,她面朝閣外,一手牽着小景徽,對商景蘭道:“小蘭,你可記得有寫雨的詩,背誦一首給姑姑聽?”
小景徽踴躍道:“姑姑姑姑,我記得我記得,小徽先背——”便脆聲背誦道:“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商景蘭被妹妹搶了先,有些不快活,說道:“你隻會背這麼兩首詩,恰巧就有首是寫雨的,小徽,你的運氣可真好。〖〗”
商澹然微笑道:“小蘭别急,還有好幾首寫雨的詩,姑姑教過你的,你仔細想一想。”
不料商景徽又嚷嚷道:“姑姑姑姑,我又記得兩句——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後面是什麼小徽不記得了,姐姐也沒念清楚,好象是下了雨後就開了好多大紅花。”
九歲的商景蘭快哭了,又被妹妹搶了一句寫雨的詩去,這讓她還去哪找,帶着哭腔道:“有本事你就把整首詩都背下來,我就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