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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衣衫褴褛也動人

雅騷 潇騰 3177 2023-04-12 01:03

  張原将王嬰姿的這篇“君子喻于義……的八股文通覽一遍。真覺得與自己的文風極為相似,筆意潔淨,文思靈隽,駱dàng遠緻,鮮采動人,富有文學sè彩,都是得了王思任真傳的,張原差勝者在于制藝的思想xìng,但制藝能表現的獨立思想有限,都是要借聖人軀殼話的,所以單論這篇制藝,并不在張原之下,下月府試若真能由王嬰姿代考,案首不敢,中是必中的張原提筆在卷紙上寫了一個“可”字,縣試時侯縣令閱卷時認為能過的墨卷就寫一個“可”字,聽到門廳那邊傳來王老師的聲音,便将墨卷收起夾回原處,起身走到書房門外恭候。

  王思任戴逍遙巾,穿象牙sè直裰道袍,帶着一個厮進來了,見到張原,微笑問:“幾時回來的?”

  張原叉手道:“學生是昨日到的。”

  王思任未進書房,在廳坐定,對張原道:“你回來得正好,本月二十三日我邀紹興名士和一府兩縣的官長遊會稽山避園,原本二月就要邀人遊園,卻因蕭山陳女婿之病耽擱了,我已發帖請了肅之先生,到時你也來。”張原應道:“是。”

  王思任随口問張原青浦之行如何,張原了杭州打行青手的事,王思任感慨道:“世事艱難,人情網密,連這麼個姚話棍都能仗着其堂兄的勢妄圖暗箭傷人,這也就是遇到你,換個人也就中他暗算了,折了tuǐ如何去參加府試,先耽誤你三年,再圖報複,這是怕你有了生員功名他不好行事。”張原道:“學生以後會更心。”

  王思任又細問了張原在杭州的經過,除了與鐘太監的密語,其他事情張原一一都了,王思任笑道:“張原,你還未入縣學,就已成了閹黨,不怕日後遭東林諸子非議嗎?”王思任話向來尖刻善漬,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這時又稱張原為閹黨了。

  張原道:“結交值得徑交的人,不論是内官還是東林。”

  王思任道:“往往内官好結交,東林不好結交,而結交内官則難為清流。”張原明白王老師話裡的意思,太監們往往心思更直接顯lù,而以東林為代表的士大夫卻是複雜得多,頭道:“多謝老師指,學生識得分寸的,學生目前隻求補生員。”

  王思任笑道:“你這樣的制藝若補不了生員,那高皇帝以八股取士還有何意義。”又道:“這些日子你還堅持制藝和學作古文否?”張原道:“青浦來回,舟車頗勞頓,但學生還是作了二十餘篇制藝,年初至今試作的古文也有二十來篇,學生挑選了五篇制藝和五篇古文,請老師指教。”

  王思任将五篇制藝浏覽一過,張原的八股文現在已經無可指摘了,比之去年與姚複鬥八股時猶見圓熟老到,王思任隻略評了幾句,便細看張原所作的古文,這五篇古文分别是《龍山雪》、《山yīn燈景》、

  《夜航船》、《蘇堤春曉》和《薛澱湖夕照》

  

  所謂古文,就是與骈文相對而言的,不講聲律對偶的散體文都是古文,八股文其實可以是骈文的一個變類,骈文詞句華麗,内容浮華空洞,大多數被限制了思想的八股文也是如此,而古文長短随意,樸質流暢,更能抒發xìng情,張原的這五篇古文就極見情趣,王思任微笑道:“你的文風似袁中郎,清麗曉暢,初學古文能到此地步,實在難得。”

  張原道:“學生寫古文隻是情動于中,有感而發,并不一味強作,算是一種喜好,八股則不然,其實不喜。”王思任笑道:“不喜也得作,待參加過殿試才可抛在一邊。

  師生二人談了一上午,王思任留飯,張原也不推辭,用飯之後又品西湖龍井茶,鐘太監送他兩斤西湖龍井,一斤給了族叔祖張汝霜,一斤就送給王老師了。

  黃昏時張原回到府學宮後宅第,武陵三公子張萼來過,三公子去海州的一個鏡匠和兩個仆人已經啟程,張原入内院見了母親和姐姐,便到後園看工匠造屋,有銀子就是好辦事,那一段三丈長的矮牆已拆去,正開挖屋基張原讓武陵牽出白騾雪精,在投醪河畔奔跑了一會,被履純、履潔兩兄弟看到了,嚷着要騎,張原拗不過這兩個外甥,隻好把穆敬岩叫過來控着缰繩,他扶着履純騎在鞍座上,走出數十步,後邊等着的履潔就已經急不可耐地嚷着:“該我了,該我了,我更要騎。”

  兩兄弟沒完沒了,你下我上,最後還是張若曦過來才把二人揪回内院去,張原才得解脫。

  夕陽墜下龍山,晚霞燦爛如錦,幕sè一時未下,投醪河水無聲。

  張原忽然想起自去年冬天大雪以來,此後四個月隻下了一場雨,看這晴空晚霞似乎近日也還沒有下雨的征兆,紹興今年就要大旱了嗎,往日數丈寬的投醪河水現在隻剩河〖中〗央如溪般的細流了,若再不下雨,四月底投醪河水就要斷流,五、六月間,山yīn城的大多數河道就要無法行船,夏麥秋糧就要歉收…

  履純、履潔回内院去後,這河畔頓時就安靜了,武陵牽了白騾雪精回廄舍,穆敬岩在收拾造屋的木石,那幾個工匠已經各自回去了,都是山yīn城郊的匠人,早來晚歸一張原獨自在河畔绯徊,走到那株大槐樹邊,這大槐樹原先離水邊不到一丈,現在河水幹涸了,樹下一大片都是河灘,咦,穆真真蹲在河〖中〗央做什麼,不象是在洗衣?

  張原走下河灘,都是大大的石頭,石間是硬結的河泥,張原得心翼翼地走,自然是輕手輕腳,穆真真卻很警覺,張原沒走近幾步,她就扭過頭來,見是少爺,趕緊站起身來,手裡一截柳枝丢在地上,面sè微紅,福了福道:“少爺。”

  張原眉頭微皺,這穆真真又穿上了她那套舊衣裙,長袖短衣袖口磨成了毛邊,裙子靠膝蓋處打着補丁,腳上是lù腳趾的草履,想必方才就在河裡濯足了,雙足洗得很幹淨,足趾微曲,牢牢抓着草履。蓄着力的樣子一很奇怪的是,舊衣破裙穿在這堕民少女身上别有一種動人的魅力,粗劣的布料方顯肌膚細膩,拘束偏的裙裳提醒張原她已長成,破衣爛裳,長tuǐ細腰,呃,難道穆真真意識到她這麼穿很能打動張介子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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