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帝楊廣于六月初一再次啟程前往江都,一千餘艘船隻綿延百裡,十萬骁果軍護衛在船隊兩邊,浩浩蕩蕩,聲勢浩大。
但船隊航行卻十分緩慢,走了近半個月才抵達下邳郡,和去年南巡江都相比,今年百官們的心情都頗為沉重,大家隐隐感到,這一次天子去江都并非南巡,而是有遷都的意思。
官員們三五成群整天聚在一起商議,各種猜測議論一路不斷,若是從前,天子絕對不允許官員私下聚會,嚴禁拉幫結派,交結朋黨,但現在天子已經不聞不問了,任由百官們所為。
在一艘四品以上玄武級的官船上,十幾名官員正聚集在國子監祭酒盧倬的船艙内,這些官員都出身河北士族,他們原本以崔召為領袖,但從年初開始,他們便漸漸聚集在盧倬身邊,盧倬事實上已取代崔召成為了朝官的河北士族領袖。
“我已得到确切消息!”
原渤海太守、現任太常少卿崔煥捋須對衆人笑道:“渤海會倉促從涿郡撤軍的真實原因是張将軍襲擊了渤海會的老巢,逼迫高烈不得不撤軍,據說張将軍抓了一些人,但具體細節不詳。”
最近河北生了一系列的大事,讓衆人十分擔心和關注,但這件事卻随着張铉的出兵而解決,這裡面的具體原因又讓衆人議論紛紛,尋求真相。
衆人頓時交頭接耳,崔煥又問盧倬道:“盧兄有什麼消息嗎?”
盧倬坐在主位,當初他剛到朝廷為官時,并不受衆人重視,尤其崔召對他冷淡傲慢,一些河北士族的聚會甚至不通知他參加,可現在他卻變成了河北士族領袖,在朝廷中的地位舉足輕重。
不僅裴矩、虞世基等權臣對他恭敬有加,連天子也開始重視盧家,任命盧楚為洛陽留守的輔佐大臣之一。
這一連串的變化使盧倬不得不感歎事态炎涼。人情冷暖。
當然,他很清楚自己地位得以翻身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有了一個擁有軍隊實權的女婿。
張铉重返青州和河北,讓河北世家們都意識到他們的命運很可能是掌握在張铉手中。對盧倬的态度轉變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盧倬見衆人都向自己望來,便覺得有必要說幾句,以緩解大家焦慮的情緒。
他便笑道:“我隻有兩個消息,一個消息是羅藝軍隊已進駐薊縣,控制住了幽州。高烈已經退出幽州,短時間内不會再進去,另一個消息是,高慧在齊郡和隋軍談判,我也猜測是有渤海郡的人物落入張将軍手中,否則高烈不會就這麼放棄奪取幽州的機會。”
“盧公的消息可靠嗎?”旁邊一直沒有吭聲的崔林問道。
崔林是崔召族弟,原是上谷郡丞,現出任禮部郎中,崔召借口身體不适,不再參加河北士族的聚會。便改由崔林替他出席。
崔林話音剛落,尚左丞李壽節便不悅道:“盧公的消息怎麼會不可靠呢?崔老弟不要再有這種質疑,質疑太多,讓我們都無所适從了。”
衆人紛紛應和李壽節的話,崔林隻得又沉默了,這時,李壽節又有點擔憂地問道:“盧公,傳聞這次天子南巡其實是遷都,我們若被困在江都,将來會不會不了河北?”
李壽節的擔憂也是所有人的擔憂。衆人都望向盧倬,盧倬沉吟一下道:“眼前的局勢确實比較微妙,不過大家也看到了,這幾年局勢風雲跌宕。我們誰都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所以我覺得根本不要考慮将來能不能河北之類的假設,順其自然是最好的選擇,我想,腳是長在我們自己身上,我想去哪裡,誰又攔得住?”
“盧公說得有道理!”
衆人紛紛感慨。“擔憂太多确實沒有什麼意思,自尋煩惱罷了!”
“盧倬真是這麼說嗎?”在另一間船艙内,崔召負手望着窗外冷冷問道。
崔林連忙道:“他确實說張铉抓住了渤海會的重要人物,而且我也覺得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高烈怎麼可能放棄奪取幽州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