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邪神的詛咒與黑王

　　那一瞬間，克圖格亞感覺到一股熱流沖上了心頭，一時間，恐懼、悲傷、憤怒……各種情感複雜的揉在一起，最終化作一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

　　那是求生的本能壓住了求死的絕望！九歲的克圖格亞一把掐住了狼的喉嚨！

　　“你不可以吃我！”

　　在她抓住狼頭的那一瞬間，一股熱流從她心口湧入手掌，接着，那頭狼“轟！”的一下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餓狼慘叫，滿地打滾，克圖格亞連連後退，沒過幾秒那東西就死透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焦香。

　　克圖格亞咽了口唾沫——她知道今晚該吃什麼了。

　　饑餓與殺戮讓她忘記了悲傷，她大口撕咬那些半焦半熟的狼肉，她發現這頭狼是從體内開始燃燒的，所以外焦裡嫩！

　　那一餐她吃的很飽。

　　在這之後，她就不想着尋死了，她要用自己的力量活下來！

　　後來，克圖格亞就開始了流浪生涯，她颠沛流離，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城市。在這期間她漸漸掌握了自己的力量，至少，她不會讓火焰再失控了，而且她甚至發現自己還能任意操控火焰。但她沒有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特長，若是她暴露了身份，那女巫獵人一定會找上門來的

　　她為了生存學會了許多本領，她會一門外語，兩門方言，會燒菜，會記賬，會跑堂，會做木工，還會做裁縫……她靠着勤勞和智慧攢了一小筆錢，又從一個老人那裡低價買下了郊外的房子，她自己翻修了房子，自己做家具，自己修門口的土路，自己給庭院除草……終于，她又有家了。

　　克圖格亞此時躺在嶄新的木床上，望着天花闆，可在這本該充滿希望的時候，她心中卻莫名的焦躁不安。她閉上眼睛，弟弟、愛犬、還有父母的臉又浮現起來，她知道，即使她有了一棟房子，那些失去的永遠也無法彌補了。

　　算了，就這樣吧，就這樣讓我在罪惡感中平靜度過一生吧。

　　我累了。

　　然而三天後，命運又和她開了一個玩笑。

　　這天她去打工，遠遠就看到前方的街道冒着濃煙。走到前面一看，原來是一棟四層樓的宅子着火了。

　　火災——這個詞浮現在腦海中的那一刹那，克圖格亞就覺得頭暈目眩，那正是她揮之不去的噩夢。

　　克圖格亞快速走過那條街道，她屏住呼吸，低着頭，恨不得耳朵也堵起來，不看不聽也不聞！一切都與我無關。

　　可她還是聽見了那個男孩的哭聲。

　　“可憐的孩子，誰能救救他啊！求求你們了，誰來救救他啊！”

　　她還是去看了。

　　隻見四樓窗戶那裡，有個女人抱着哭泣的男孩在求救，火勢從一樓往上蔓延，燒到那個房間也隻是個時間問題。更可惡的是，那窗子竟然裝了放盜賊的栅欄，母子倆即使想跳窗，也不可能。

　　房子下面有許多人，有救火的，也有在看熱鬧的。隻見有個中年男人跪在地上大哭，一邊哭一邊求救。

　　“誰來幫幫我！我自己”

　　求救的那個男人大概是這家的父親，他被熏得滿頭焦黑，說兩句話就會咳嗽。他說：“咳，咳咳咳……誰來，誰來幫幫我們！求求你們了，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克圖格亞聽旁人議論說，這男人已經闖進去三次了，第三次差點沒命。克圖格亞能感受到這房子裡洶湧的火元素，普通人如果硬闖的話，必死無疑。

　　但她可以做到。她可以直接踏入火焰之中将那母子抱出來，也可以吸收火元素來滅火，但是，她的身份就會暴露，女巫獵人就會奪走她的一切。克圖格亞不想多管閑事，如果自己闖進去救人，那她這十年來的努力就付之東流了，她這十年吃的苦就白費了，她的新家，她的工作，甚至是她的生命就都會保不住了。

　　可是那男孩長得太像她弟弟了。

　　你怎麼能和我弟弟長得這麼像！你為什麼要和他長這麼像啊！

　　她最終還是做了。

　　……

　　三天後，她被女巫獵人們抓進了監牢。那個光頭的隊長給她戴上了封印魔法的手铐，嚴厲的審問她是否有其他同黨。

　　克圖格亞說：“我沒有同黨。”

　　光頭一邊寫報告一邊說道：“嗯，行，就算你是黑月一族的人吧，抓到黑月的人給的獎金比較多。”

　　“我也不是女巫。”

　　“我還不是女巫獵人呢，呵！”

　　“我沒犯罪。”

　　“但你很值錢。”

　　……

　　很快，克圖格亞上了刑場。

　　她站在絞刑架上，人們在她頭上套了麻袋，然後又将她的脖子挂在繩套上。

　　克圖格亞什麼都看不見，隻聽到下面的人在咒罵、呼喊、狂笑。劊子手站在她旁邊高聲說道：“今天我們又将絞死一個被邪神賜福的魔女，這是正義又一次迎來勝利……”

　　克圖格亞聽不進去——什麼邪神，什麼正義？她不明白。

　　但是她也不憤怒，不悲傷，不恐懼，大概是所有的情緒，都被這操蛋的命運消磨殆盡了吧？她現在心裡想的隻有一件事情。

　　啊，那個孩子，那個和我弟弟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啊……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我把他救出來的時候，他看上去吓壞了，如今怎麼樣了？他還好嗎？

　　“……那麼，審判降臨了！”

　　劊子手來到了絞刑架的繩索旁，接下來，他隻要咔嚓一下拉下機關，那麼克圖格亞腳下的木闆就會消失，然後她的生命就結束了。

　　她想在最後一刻體面的死去，至少不要哭喊和大叫，但是死亡的恐懼仍舊将她吞噬了。她大喊、大哭、大叫、大聲詛咒劊子手、看客還有所有她聽說過的神，她從沒喊得這麼大聲過，也從罵的這麼難聽。那劊子手聽得臉都青了，惡狠狠地說道：“我要慢慢地絞死你！”

　　絞刑可以快，也可以很慢，取決于給觀衆們的要求和劊子手的興緻。

　　“咔嚓！”他拉下了絞刑架的機關。

　　那一瞬間，克圖格亞腳下一空，身子往下墜落。但也是在這一瞬間，她聽見了什麼東西劃過空氣的刺兒鳴響，就像是飛來的箭矢一般，那東西飛過她的頭頂。

　　繩子斷了，克圖格亞從絞刑架的空洞裡摔了下去，她匆忙間用手一撐地闆，恰好卡在那個凹槽上。

　　接着，她聽見人群的驚呼，還聽見劊子手用極度恐懼的聲音說：“黑王！黑王威爾！”

　　誰？黑王？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快跑！”，然後下面全都亂了，劊子手和刑場的士兵們都紛紛逃命，似乎沒有任何人試圖抵抗和維護秩序。頭套麻袋的克圖格亞看不見，但她知道下面的人群炸了鍋，因為慘叫聲、呼喊聲、咒罵聲還有尖叫聲交織在一起，仿佛有一頭巨熊沖進了人群。接着是士兵們丢盔棄甲的聲音，噼裡啪啦、稀裡嘩啦，就像是有人将一麻袋的鉚釘倒在地上。

　　“轟！”

　　有什麼東西爆炸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聽見烈火熊熊燃燒，聽見慘叫越發刺耳，聽見人們驚恐的奔逃，她感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空氣中彌漫着人肉的焦香……

　　克圖格亞匆忙爬起，手忙腳亂的解開脖子上的死結，然後掀起麻袋——

　　“哦，這是……”她驚呆了。

　　一切都在燃燒，刑場四周那些本該是人群站立的地方成了烈焰火海，看客們成了一團焦黑扭曲的人形，那焦香味就是由此而來的，克圖格亞頓時感到一陣惡心和反胃。空氣中飄散着黑色的灰燼，想必裡邊也有人的成分。觀衆們有漏網之魚，守衛們卻一個都沒跑掉，那些家夥的死相更為可怖，所有人都被極度可怕的高溫變成一塊人形的影子。他們的身體仿佛是被壓扁了一般鋪在地上，剩下一個黑色的、猙獰扭曲的印記，到底是什麼樣惡毒的魔法，才會将人變成這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