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開的靈魂就像一塊塊光粒,落在地面上,沒有徹底粉碎,反而是散着光,無比清透,仿佛透明的玉石顆粒,灑落一地。
“那現在,到我的回合了?”
王輯眼睜睜望着耶利亞死去,沒有悲傷,沒有沉默,而是計較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這一幕非但沒有任何震撼,相反,王輯此刻心境毫無波動。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須、應該去思考的,就是自己該怎麼複活,怎麼解決困境。
從耶利亞決定離開時,王輯就能想到現在的結果,心裡提前有準備,看到結果也不會有意外。唯一超乎他預料的,就是自己被神裔女皇給打爆了。如果硬打的話,肯定是現在的結果,王輯最早也有心裡準備,并有相應的計劃制定,他唯一失算的,就是太過相信意柯塞汀,結果被拖了下水。但這又有什麼好解釋的,從最開始,王輯就明說,自己是最堅實的後盾,無論如何,都回去挺意柯塞汀的,現在自己這後盾沒撐住,反倒怪意柯塞汀不小心?
難道一開始,不就是王輯自己表過态的嗎?
現在,王輯知道是自己的回合了,他在這裡有太多時間,來進行思考的。理智的思維在悄然瓦解,于他個人,已經沒有更多時間拖延,如果想不出辦法的話,不說這次巡禮,王輯自身都會被智慧抛棄,現在已經到了絕境,他的最後一個回合,他必須找到辦法,來盤活整個僵死的局面。不這樣做,王輯自己也隻有死。九星級别困難度,核心級文明探索,最開始就清楚的探索信息,王輯都曆曆在目。他本以為,自己的能力足夠适配,但現在看來,還是有點勉強。
但總歸天無絕人之路,隻要還有一口氣,不,哪怕氣都沒有,隻剩下虛無的意識,飄忽在這古老的廢墟上,王輯也要盡自己的努力,想出辦法。星空諸神願意給他仁慈,賜予他自己死去的結果,在王輯看來,這是它們最傻X的地方,如有機會,王輯會拿起最鋒利的劍,刺穿任何看起來很虛弱的敵人,如有機會,哪怕是已經被拆掉了所有的手段,王輯也要拼一波。哪怕它現在看起來,什麼都做不到。神的視角下,或許想讓他體會絕望,但這兩個字,從不在他的生存哲學裡。
“現在唯一在我面前有用的,是耶利亞留下的道具。”
王輯的意識沉下,靠近地面,拉近自己與潘多拉盒子的距離,靠近耶利亞的屍體,也靠近那些靈魂碎裂留下的顆粒。
想用現在的意識,去驅動這個盒子的話,恐怕不是很現實的事情,但盒子是打開的,王輯不覺得,耶利亞會什麼都留不下。對此,王輯整個邏輯判斷是這樣的。首先,她她明顯能感覺到,獵人就在自己身邊,那麼她對獵人現在的慘狀,一定是有準确判斷的,她不會不知道,獵人現在連成形的靈魂,都沒能擁有。僅有一絲神秘的意識,借靠着這個亡魂故鄉的特殊而存在。但她還是說,希望獵人能夠完成巡禮,王輯早沒有了接觸物質世界的資本,哪有資格完成巡禮?她的寄希望,不會是就這樣的盲目吧?她留下的這些靈魂光粒,又是什麼物體?至今,王輯都覺得耶利亞有特殊的地方,他在超膜世界裡,從未發現耶利亞的屍體,哪怕連自己破碎的回響,他都能發現,但毫無反抗之力的耶利亞,怎能在那裡,連屍體都沒有?
還有,她是怎麼讓王輯熟睡下去,對她的離去毫無察覺?
這個女人身上的謎題太多,多到王輯自認為,對她都沒有準确的認識。他相信,這個自己都無從看清的女子,就是他的希望,他的關鍵。抱着這樣的想法和判斷,王輯靠近了那些粉碎的光粒,他從未見過,更沒有聽說過,世上還有這樣的靈魂結晶物。本就沒有物質承載的東西,也能夠凝結,産生這樣的結晶物嗎?
從未見過的東西。
他努力嘗試将自己的意識,盡力去接觸那些靈魂顆粒。也說不清楚為什麼,他的意識移動突然變得很艱難,似乎是靠近那些光粒的緣故,那些東西,對他的意識靠近,産生了極大的斥力。感受到這種逆水行舟的凝滞感,王輯更加“用力”了,他的理智開始迅速土崩瓦解,那思維還在運轉的意識,開始變得朦朦胧胧。在這樣拼下去的話,如果沒有收獲,王輯可能連最後僅剩的意識,都要徹底幻滅。但這又能怎樣?自己的屍體剛才已經被毀了,他已經沒有退路,隻有繼續前進。
在這種“窒息”的凝滞感中,王輯頑強的前進,讓自己靠近那些靈魂光粒。這些顆粒物真的像玉石,在他的特殊視野裡,泛動着無比靈動的光芒,格外清透,淡然,仿佛就是光,可觸而不可及。緩緩的,他感覺到了這些顆粒的振動,似乎是因為他的靠近,這些東西開始了一種不安的震動,在布滿灰燼的地面上,小幅度的上下跳躍着。終于,這些顆粒在王輯眼前無比清晰,他的“眼睛”,距離這些光粒無比的靠近,那躍動的光粒,幾乎就要撞進他的“眼睛”裡,沉入這無比薄弱的意識中。
然而,隻是做到這個地步還不夠,王輯已經足夠的經精力思考,整個意識都是渙散的,仿佛夜風裡,最後飄搖的燭火,在短暫的思索中,他用最後的理智思考,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僅靠觀察它們,是沒有任何收獲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王輯放棄了對世界的觀察,飛蛾撲火般,一頭栽向地面,将自己徹底沉入,這“白雪皚皚”的亡者廢墟中。
衰敗的荒野廢墟上,大地開始向上升騰起絲絲光線。
遙長的黑暗出現在王輯眼前,他就不斷下沉,沖着那無底的黑暗跳下去,永遠在墜落,墜落,墜落,直到亘古不變的星河在他眼中消逝,直到在無盡黑暗中,産生一絲赤紅的篝火。整個過程就像時光的躍遷,一把燃燒的篝火在黑暗中躍動,讓他越來越近,直到在他面前。恍惚中,衆多躍動的身影在他身前出現,這一霎那,他就像從深海中浮出水面一樣,大口地呼吸起了空氣,從窒息的邊緣中得救。這個短暫的反應無比劇烈,很快,就有一個手掌拍在他的後背。
“怎麼了?沒事吧?”
溫和的詢問聲從身邊響起。
“沒事,剛才不知怎麼了,忽然惡心,覺得呼吸有些難受。”
下一刻,王輯不受控制地回答。做出這個回答的瞬間,他感到非常意外。因為回答的聲音是個女人,用很早的特蘭語回答。繼而,他的整個目光不受控制偏轉,擡頭看向一個男人,那個面孔他還記得,是年輕時的安良王公。不經意的轉眼,王輯發現了自己肩上的銀發。這最初最讓他感覺到很不适應,但記憶猶在,王輯知道自己沒複活,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是附身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意識到這點,王輯的意識馬上飄起,離開了這個女人的身上,但上升不到1米,就被這個身體給拴住了,再度像個氣球,鎖定在了她的身旁。
這種感受就像夢境一樣,很快,相關的時間,地點,一系列全部在他眼前閃過。
特蘭曆,聯盟成立第15年;
琥珀之城。
這個叫做琥珀的破敗城市裡,正在進行着一場盛大的篝火晚會。在沒有多餘的娛樂項目裡,衣衫破舊的人們正在城市中心的廣場,圍繞着篝火跳着舞。從他們的衣着能狗看出,是處于生産力極其落後,正在吃老本的階段。因為他們的服裝,都是那種文明社會的普通裝扮,但都十分破舊,在篝火旁,還有人拿着手電筒,照着破碎的星空,而鎖住王輯意識的那個女人,則坐在篝火的最近方,在所有人的包圍下,背着槍,一頭銀發,打着拍子。
“最後的篝火之舞了,都跳起來吧!别留遺憾,今夜過後,我們一起歸鄉!”
她爽朗地聲音響起來,拍着手,笑靥如花。單從聲音,王輯就能感覺到,這個銀發的女人是位首領人物,她說話時,帶有一種莫名的力量,讓人信服和跟随的力量。這應當就是一種學不來的氣度,王輯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到這裡,會有這樣迷離的夢。但他已經渙散的理智,已經重新凝聚了起來,憑借這個,他能夠做出一個猜測,就是這位女領袖,應該是安良王公忘不掉的,那個銀發的身影,也可能就是,特蘭文明聯盟裡,遺忘廢墟文明的領袖,那位不知名的第六位初代王公。
年輕的安良王公站在她身旁,則有些緘默。他最終也坐下,坐在女人身旁說道:“我們還是聊聊,最初發條的科學性吧。我不認為,一個永動機的實現,是靠着莫須有的希望。或者這樣談,希望是可以作為一種心理力量,但不能去作為,一個實際的力量,因為它無法用計量标準來衡量。所以,你準備怎麼将你所謂的希望,給予最初發條?在你說出實際的計劃前,我沒辦法接受你的委托,那些送到希克斯的孩子,我希望你接回去,因為你要做的事,感覺上……不是很好,我覺得你是想做一件很瘋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