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契約
白鴿在醫院的洗手間,将水龍頭開到最大。
她俯身用涼水拍了拍臉頰。在鏡中,束起了長發。
好像一種儀式感,一旦有了某個重要的決定,她都要将頭發紮起,好像即将上戰場的戰士一樣。
出了醫院打了一輛車,直奔寰宇而去。
她不能拖累秦佳楠。秦家是有些家底,但是秦爸爸這幾年生意做得不順,這些年一直在吃老本,她是知道的。剩下的家底,都是秦爸爸留給寶貝女兒的嫁妝,白鴿怎麼能要這筆錢?
更何況,腎衰竭是一個無底洞,她不能讓一個對自己那麼好的家庭,也陷入到和自己一樣捉襟見肘的窘境裡。
這一次,白鴿進門禁很順利,并沒有人阻攔。
跟着韓彬一路坐電梯到了最高層,白鴿突然覺得有些頭重腳輕。
她是下了談判的決心來的。
她需要錢,她要救小展,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她築起了圍牆和堡壘,打算開誠布公地和一個商人進行談判。
他要一年的婚姻,她要白展的治療費。
這是一場等價交換。
可是,當韓彬馬上打開總裁辦公室厚重的實木大門,白鴿打算直奔出題的心,一下子,突然退卻了。
這棟大樓那麼高。
樓裡的員工那麼多。
這個頂層是這麼高處不勝寒。
這扇門後擁有這一切的大總裁,是那麼的高高在上。
“我……我還是改天再來吧……”白鴿凝住了腳步。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逃。
但還沒等她邁出第一步,實木大門就被從裡面打開了。接着陸元赫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怎麼了?”
陸元赫放下了手裡的資料,快步走到她面前,望着她紅紅的雙眼,心裡一下子軟了下去。
她來辦公室找自己,一定是出了事。于是聲音又柔了幾度,将雙手握住白鴿的肩膀,生怕下一陣風就會把她吹走一樣。
低頭對上她的眼睛:“乖,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築起的圍牆,在這一刻轟然塌坍。
還沒等談判,情緒已經潰不成軍。
眼淚像斷了線,話未出口,就噼裡啪啦地砸在陸元赫的手背上。
“我,不,白展……白展他發病了,他需要做手術,我真是太沒用了,配型不成功……我沒有能力給他做手術,我一直想等到有條件了的那一天……之前裴思源……可,可以幫我,我怕欠他太多,我不肯,他家人說,白展是拖油瓶……會拖死他們家的……我是不是,是不是我,這個自尊心,太可惡了,我太可惡了,我把小展的病耽擱了,我怎麼這麼自私,我應該不顧一切抓住能幫小展換腎的機會啊。自尊心哪有小展的病重要啊,我攢夠錢的那一天可能永遠都不會來了,永遠都不會了……”
白鴿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陸元赫慢慢引着白鴿到沙發坐下,然後輕輕攬着她,像對待一個小嬰兒一樣,在她的後背上一下下地輕拍,“好了,沒事了……小展會沒事的,你不要太自責了……”
白鴿的眼淚,卻好像永遠擦不完一樣。她搖搖頭,“我是來,跟你,談交易的。關于你,昨天,和我說的交易,我也想把自己,變成,一個生意人……”她哭的太兇,話也說得斷斷續續。
白鴿的話,就像在陸元赫心裡撒了一把滾燙的沙子。
燙得他心口發疼。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卑劣。
“我沒什麼,能夠給你,如果一年的,婚姻是你想要的,那我,就給你。這一年裡,我會,按照你的要求,扮演一個好的妻子,哪怕,哪怕我知道你媽媽,并不喜歡我,我也會盡量去扮演一個兒媳婦的角色的……”
一時間,這個哭泣的小人兒讓他的心尖尖都跟着發顫,情不自禁地擁住白鴿:“不需要,什麼條件都不需要,我會幫你,我會幫你弟弟的。”
白鴿擡起淚眼迷朦的雙眼,她知道自己這一刻,一定非常狼狽。
但是她顧不得了。
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性子非常内斂的姑娘,心思重,她的心思旁人隻能猜。因為特别善解人意,不願意給别人添麻煩,想看見她情緒失控一次,比登天還難。
但是白鴿今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在陸元赫的面前,竟然就真的這樣哭了出來。
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哭得非常委屈,哭得不計形象。
直到哭到筋疲力盡,白鴿才抽抽噎噎地開口:“你,你說的,契約合同呢?”
總裁辦公室那持續了一個下午的女人的哭聲,成為了那兩個月内寰宇集團内最八卦的話題。
當天下午,茶水間裡一直充斥着這樣的對話:
“你說到底是什麼人哭的那麼傷心啊?”
“我倒是納悶總裁連開會遲到半分鐘的人都會開除,怎麼會聽一個女人哭一下午。他不是最讨厭别人耽誤他時間了麼?”
“是不是懷了總裁的孩子,總裁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