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茅塞頓開
“阿嚏!”
正在暗房裡洗膠片的林夢澤,揉了揉鼻子。
顯影劑裡,一張嬌俏的嘴唇,最先顯現出來,然後是小巧的瓊鼻,一雙笑得彎彎的眼睛……
林夢澤将照片用小夾子夾在牆上,望着照片出神。
回學校的那一天,他趁白鴿不注意,悄悄捏下了快門。
林夢澤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出了暗房,走到書房,伸手擰亮了落地台燈。
借着溫馨的燈光,林夢澤的手指在書架最上面一層掠過。嗯,是這本了,書頁裡夾着一張四寸大頭照,照片上的小女孩有一張稚氣未脫的臉,表情孤傲、淡漠。
如果那時候就去走近你,是不是故事都會換了走向?
林夢澤将書頁合上,自嘲地笑了笑。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個冷情的人,沒想到和白鴿重逢之後,他發現自己的記性比想象中的好很多。
那些記憶中的片段,并沒有随着年齡的漸長,而消磨殆盡,反而藏進了某個歲月的褶皺裡,等待着時間的輪回,将這段記憶重新牽引而出。
……
這是白鴿在卓老家上課的第五天。
五天以來,白鴿每天早上九點鐘準時到達卓老家,幫他澆花和沏茶。餘下的時間裡,卓老都在書房裡寫寫畫畫。
家裡古色古香,書房很大。
飄窗前,有一張大書桌,卓老經常在上面一畫就是一上午,神情專注,不容打攪。
陽光一寸一寸在宣紙上攀爬,幾棵竹子掩映在多寶格前,白鴿經常看着看着,覺得,時間好像都靜止了。
書房另一側的小書桌,白鴿成天地坐在這裡看書。
卓老家的藏書很多,他選出的幾本,白鴿都有認認真真地看和做筆記。看到夕陽斜照,白鴿就告辭回家,如此五天。
也不是不想張口去問,但是看到卓老須發皆白,神采奕奕地畫畫的樣子,總覺得充滿禅意,不忍輕易開口。生怕自己資質愚鈍,惹了卓老不悅。
可是不問,白鴿又覺得自己像一個按時上下班通勤的傻蛋。
到底是開口展露自己的無知,還是默默消化自己的無知?
白鴿本以為,卓老會給她上幾節表演課。就像電視綜藝上演的那樣,老師會幫助學員調動情緒,将情緒外化和放大。
在她的設想裡,傳授的情緒應該應該有憤怒、歇斯底裡、笑中帶淚等等,她會在落地鏡前流淚、痛苦甚至是抓狂。
她已經做好了放下面子、放飛自我的準備,千萬不能因為自己拉不下臉而浪費這麼寶貴的學習機會。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除了讀了幾本表演的學術書籍,白鴿喝了五天的普洱茶,看着卓老畫了五天的畫。
剛聽陸元赫說請了卓老來教自己的興奮勁兒在五天的時間裡慢慢被消磨,她不是對卓老沒信心,而是對自己沒信心。
離開機的時間越來越近,心也越來越不安定。
晚上,白鴿輾轉難眠。索性擰亮了台燈,坐在床上看劇本。設想着拍攝時的場景,人物的走位,在心裡反複排練對白。
但心裡的排演,反而更加重了焦慮。越是想演好,越是對演出的場景不自信。臨睡前,白鴿心裡暗下決心,無論如何,明天也要把劇本拿出來給卓老看,指導指導自己。
第六天一早,白鴿到卓老家的時候,卓老已經沏好了茶,坐在茶台前用刷子輕輕擺弄茶寵。見到白鴿來了,他揮手将白鴿叫到跟前,還不等白鴿開口,緩緩問道:“這幾天看書看的很無聊吧?這樣吧,咱倆今天聊一會天兒,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平鋪直叙,白鴿隻好恭恭敬敬地答:“您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是一位德藝雙馨的藝術家。”
卓老卻擺擺手,“我不是讓你說這些,我想讓你說一說,你眼睛裡看到的我。”
白鴿似懂非懂,“您品位不俗,興趣高雅。為人和善,對晚輩也不擺架子。”
卓老卻依然搖搖頭。
“這五天來,你和我每天相處。如果我說現在給你一個角色,讓你扮演我,你怎麼演?”卓老舉起茶杯,深深聞了聞,“你在觀察我的同時,我也在觀察你。我先來說說我的答案吧。”
“你今年二十歲出頭,是個漂亮的丫頭,但是并沒有因為漂亮而給自己什麼特權就放低标準。
你心很細,我說過一遍的澆花的順序和水量你一遍就記住了,說明你用心。
你對我這個老頭子恭恭敬敬,知道我有糖尿病之後給我切的水果都是經過篩選的,我想你應該是個孝順的孩子。
你看書專注,筆迹隽秀,坐得住闆凳,上學的時候成績應該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