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船

　　該來的都來了之後，終于開船了。

　　這時，天已經黑透了，天空有些陰沉，看不見月亮。海面上黑漆漆的，這麼看着還真有一種瘆人的感覺。

　　自打林楓上船，我就和孫胖子躲到了船艙裡，盡量不和他照面。船開了一會兒，躺在沙發上的孫胖子突然說道：“辣子，你過來看看，财鼠這是怎麼了？”

　　我轉頭看去，财鼠本來還好好的，正在孫胖子的身上竄來竄去，可就在剛才，突然毫無征兆地縮成了一團，在孫胖子肚皮上瑟瑟發抖。

　　小東西這是怎麼了？竟然成了這副德行。我看着還在發抖的财鼠說道：“大聖，你老婆是不是暈船了？那什麼，耗子也能暈船嗎？”

　　“不像是暈船，”孫胖子将财鼠放在手中，仔細看了一眼，繼續說道，“不是我說，它就是抖得厲害，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吓着了。”

　　就在這時，聽見甲闆上熊萬毅在喊：“起霧了！好大的霧，你去找船長，讓他小心點開船。”話音落時，甲闆上面亂糟糟的，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

　　孫胖子哄着手裡的财鼠，擡頭向外面看了一眼，回頭對我說道：“辣子，外面起霧了，不是我說，海面起霧不吉利啊。書上寫的，泰坦尼克号在撞到冰山的時候，海面上也起了大霧。”

　　我打了個哈哈，對他說道：“大聖，你看書？還看《泰坦尼克号》？我還以為你隻看過電影版的。”

　　孫胖子一本正經地對我說道：“電影版的我也看過。不是我說，我最欣賞還是男主角給女主角畫畫的那個情節……”

　　我和孫胖子還在說笑的時候，突然一聲巨響，好像是船撞到了什麼東西，船身一陣劇烈的晃動。我和孫胖子抓住了固定在船艙的桌椅，才沒有摔倒。孫胖子的臉色變了，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會吧，我就是說說，不用這麼認真吧。”

　　我一把拉起了孫胖子，将他推出了船艙：“别傻愣着了，出去看看。”

　　我和孫胖子趕到甲闆上的時候，霧氣濃得可怕。不過還能看見甲闆上已經站滿了人，靜悄悄的，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幾乎所有人都盯向我們身後的地方。

　　回頭朝他們的目光看去，吓了我一跳——就看見濃霧中，一艘古老的木質大船正和我們的混裝客船擦肩而過。這艘木船巨大無比，一共有三層，能隐約看見最上面還飄着風帆。和它比起來，我們這艘船就像一塊小舢闆一樣。

　　我以前别說看了，聽都沒有聽說過還有這樣巨大的木質帆船。剛才我們的船就是和它撞了一下，發動機已經停了，還硬生生地被這個大家夥擠出了航道。

　　周圍這些調查員都陰沉着臉盯着這艘大船，大部分人已經将手槍掏了出來，好像在防備什麼。

　　在霧氣中，隐隐約約能看見大木船甲闆上有人影晃動，而且人數還不少，他們好像也在注視着我們，隻是我感覺不到這些人還有生氣。

　　林楓手下有一個叫作張天雷的調查員走到林主任的身旁，跟他耳語了幾句。

　　林楓越聽眉頭皺得越厲害，他眯縫着眼睛盯着大木船上的人影，不過最後還是直勾勾地盯着大木船，沒有做出任何指示。

　　又過了兩三分鐘，我們兩艘船才算完全錯開，眼睜睜地看着這艘大木船消失在大霧裡。說來也怪，這艘船沒了蹤迹之後，海面上突然刮起了一陣風，将剛才這場連天的大霧吹得幹幹淨淨。向大木船消失的方位看去，一望無際的海面上空蕩蕩的，那艘大木船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這艘船的船長和幾個船員已經吓蒙了，剛才吓得不敢出聲，現在那艘大木船徹底看不見了，船上的大副才歇斯底裡地喊出來：“鬼船來收魂了！鬼船來收魂了！大家都要死了，一起死吧……”

　　熊萬毅站在大副的旁邊，見他癫狂的樣子，二話不說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這個耳光打得狠了點，兩行鼻皿瞬間就流了出來。不過這巴掌也打出了效果，大副不再胡說八道，隻是愣愣地看着熊萬毅。

　　熊萬毅還不算完，他盯着大副說道：“什麼鬼船收魂？你都知道什麼？”

　　大副想起來那件事情，還是顯得十分惶恐。船長實在看不下去了，替大副講了附近海域幾百年來的傳說。

　　相傳這片海域中漂流着一艘鬼船，據說這艘船是鄭和下西洋時使用的寶船。

　　在鄭和第六次從西洋歸來的時候，遇到了風暴，有一艘寶船的底艙進水，上面的船員還沒來得及撤走，就随着寶船一起沉沒到了海裡。

　　不過從那天之後，幾乎每隔二十年左右，就會有人在這片海域看見一艘巨大的木質帆船。傳說隻要這艘船一現身，凡是親眼看見這艘船的人，魂魄都會被船上的餓鬼收走。

　　船長說完，一個船員指着海面上的一點亮光喊道：“回來了！鬼船回來了！”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遠處的海面上還真有一個亮點，亮點越來越近，我看得清楚，還真的是艘船，不過是鋼鐵制的現代輪船。等船近了，才看見這艘船比我們的船要大得多，但還是沒有剛才見到的鬼船一半大。甲闆上站着的都是熟人——高亮、郝文明、丘不老和蕭和尚等人。

　　兩船并在一起，我們這些人都轉移到了高亮的大船上。林楓上船後，将剛才發生的事情向高亮彙報了。不過高局長的反應讓我有點捉摸不透，他聽說我們見到了鬼船之後，臉上卻流露出一種失望的表情。

　　我和孫胖子湊到了郝文明的身後，孫胖子說道：“郝頭，不是我說，我們這次動了老本，不是為了來南海釣魚吧？”

　　郝文明瞪了他一眼：“和你說了多少次了，說話别學我！不是我說，讓你來就來，哪來的這麼多廢話！”

　　我看見郝文明時，本來還想旁敲側擊七五年的事，不過看見林楓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想起來在飛機上的那一幕，我又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見到了郝文明之後，孫胖子的“不是我說”用得越來越頻繁了：“郝頭，不是我說，那個洋鬼子雨果呢？他不是和你們一起走的嗎？怎麼沒看見他？”

　　郝文明輕踹了孫胖子一腳：“不讓你說，你還來勁了。”孫胖子嬉皮笑臉地躲開了，完全沒有把郝主任的話當回事。郝文明歎了口氣，說到了正題：“不是我說，雨果怎麼說也是外國人，有些事情還是要避諱他一點。高老大讓他和莫耶斯去了天津的天主教總會，去主持一個什麼彌撒。”

　　我聽得有意思，過去插了一句：“郝頭，這裡到底出了什麼事？鬧得那麼大，還要避諱雨果和莫耶斯。”

　　“不是我說，聽說過鬼船嗎？”郝文明看着我說道。

　　“鬼船？”我想起來剛才看見的一幕，說道，“聽倒是沒有聽過，不過幾分鐘之前應該見過正版的，不知道我們剛才看見的那艘大木船算不算。”

　　“不是我說，真不知道該說你們命好呢，還是說你們時運低。”郝文明看着我和孫胖子直搖頭，歎了口氣說道，“我們海裡漂了小半個月了，天天做夢都想找到這艘鬼船，結果别說鬼船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看到。你們倒好，剛下海就和那艘鬼船打了個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