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稚國迷窟1》 4
天眼
再說說我爺爺,他老人家經曆這次大喜大悲之後,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緩過來。這次他倒沒有再給三叔張羅媳婦兒,先偷偷拿着三叔的生辰八字找高人算了一卦。卦簽上就兩句話:一雁自南飛,鴛鴦難成雙。拿白話說,三叔是百年難遇的克妻命。
想起我那兩個三嬸的下場,我爺爺認命了,把我親爹、二叔和幾個姑姑召集到一起商量對策。在确定三叔隻是單向性克妻後,決定給三叔過繼個兒子。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二叔出了個主意,把我和二叔的兒子叫了過去。
二叔拿出一個裝滿綠豆的盒子,當着衆人的面扔進了一顆紅豆,蓋上蓋晃了幾下,看我和他兒子誰能先找出紅豆。堂弟翻了半天都沒有找到,我隻是随随便便扒拉兩下,紅豆就出現在手心裡。就這樣,從那天起,我開始管三叔叫爹,管我親爹叫大爺。(多年以後我才發現被冤了,我那堂弟是天生的紅綠色盲。)直到我十八歲成年,三叔才讓我重新把稱呼改了回去。
三叔的事兒先說到這兒,再說說我的事兒。
聽我媽說,我是睜着眼出生的,出生時還把衛生所的老護士吓得不輕。
剛出生時我還哭了幾聲,但當護士把我從熱水盆裡抱出來的時候,就聽到了我“嘎嘎”的笑聲,還伸出小手拍了拍老護士的胳膊。那個老護士手一哆嗦,差點把我扔到了地上。
那會兒别人都把我當成了不祥之人,甚至有人跟我爹媽建議說應該遠遠地把我扔了,說我是妖孽會危害鄉鄰。不過那孫子當場被我爺爺罵走了,我爺爺用幾句話給我爹媽定了心:“不凡之子,必異其生。再說了,那是我的長孫,扔了?我看誰他媽敢!”
不過正因為我生下來就會笑,爺爺認為應該起個沖一點的名字壓一壓,于是給我起名字就叫了沈辣。
我說話特别早,六個月時就已經會叫“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了。
聽我媽說,當時我爺爺樂得臉上都開了花,就為這,他老人家又跑到當初說要把我扔了的那個孫子家罵了一通。
一直到六歲,我的心智都比一般孩子高。本來都以為老沈家出了個神童,直到一次“床下阿姨”的事情之後才改變了。
聽我媽講,我從小就有對着空氣說話的毛病,他們開始以為那是小孩子在自言自語,自己跟自己過家家,也沒在意。直到有一次,我媽從床底下把我找出來,問我在幹什麼?我眨巴眨巴眼睛,說床底下有個阿姨,阿姨說悶得慌,要我陪她玩。我媽把床單掀開,下面黑洞洞的什麼都沒有,當時她身上的汗毛就立起來了。
那天村裡有一家人蓋房,我爹去幫着上梁了,家裡就我們娘倆。我媽抱着我,哆哆嗦嗦地跑到了爺爺家。爺爺問明緣由,又親自去我家轉了一圈。回來後就問我都看見了什麼?我把床底下的事又說了一遍,最後來了一句:“那個阿姨一直就在我家裡,她不讓我說。”這次輪到我爺爺後脊梁冒涼氣了。
爺爺讓人把我爹叫了回來,我們一家在爺爺家住了一宿。第二天爺爺從外面帶回來一個秃頂老頭,他們老哥倆先是去我家待了老長時間,太陽落山了才回來。
一進屋老頭就直奔我來,先在我的腦瓜頂上看了半天,又問我是什麼時候看見那些東西的。最後又在手心裡寫了幾個字,攥着拳頭問我能不能看見。
時隔多年,我媽還清楚記得那時的場景:“你那時還不會寫字,看見他的拳頭隻是一個勁兒地笑。後來你爺爺找了塊木炭,讓你在地上畫出來。你倒不含糊,一撇一捺寫了個‘人’字。你爺爺領的高人(就是後來給我三叔算命的那位)拍着巴掌哈哈大笑。張開手掌,正是個‘人’字。你爺爺當時都毛了,後來那個高人才解釋,說你是天生就開了天眼,能辨陰陽,還能和鬼神交流。
“那個高人說要收你當徒弟,這麼好的天賦不好好利用就白瞎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個老道,隻是頭發遺傳性脫落,看起來更像和尚,後文此人還有介紹)。你爺爺不幹,說你是老沈家的長孫,還要替老沈家傳宗接代,好好的出什麼家,不過天天看見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好。你爺爺讓高人想了個辦法,用黑狗皿給你洗頭,天眼就閉上了。為這,高人還老大的不樂意,說可惜了你這塊璞玉了。後來你爹把你二叔家的大黑宰了,拿狗皿給你洗了頭,以後就再也沒聽說過你看見那些東西了。”
床底下的“阿姨”?我是真的沒有印象了,不過後來跟我三叔生活時,倒是發生過一些不可思議的事。
那時我上初中,和三叔一起住在部隊大院裡。自打我搬進三叔家,就看到一個挂着鎖頭的小木匣。裡面是什麼東西,我問過三叔很多次,他都不說。時間一長,我都懶得問了,曾經想過把小木匣撬開,但想想三叔瞪眼睛的樣子,我又下不去手(除了爺爺,我就怕三叔)。
我上初中那會兒,功課比現在簡單得多。加上我坐不住的性格,經常是一個禮拜的課能翹兩三天,跟同學去市郊的池塘遊泳,再不就是去山上采桑葚吃,為這三叔沒少揍我(那時是爹打兒子)。
有一次,我和同學約好了去池塘遊泳。那天我到得最早,見他們還沒到,就先脫光了進池塘裡遊了一圈。這時約好的同學到了,我便向岸邊遊去。眼看就要到岸邊了,突然,我就覺得有一隻手死死地攥住了我的腳脖子,把我往池塘裡面拉,我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掙紮都逃脫不了。
岸上同學看見我在水裡一上一下,還以為我抽筋了,七八個同學跳下水,把我拖上了岸。後來聽他們說,當時就感覺是在跟人拔河,有一股力量在和他們搶我。
上岸後每個人都清晰地看見我的兩個腳脖子上,有兩個被握成了青紫的手掌印。他們一個個小臉皆是煞白,不敢在這裡逗留,一窩蜂地跑回了城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了驚吓,我竟短暫地開了一次天眼。那天太陽下山後,我就看到了一個被水泡得蒼白腫脹的“人”站在我的旁邊。等他意識到我能看見他時,先是一愣,緊接着就像看到了寶藏一樣,咧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