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蝶樓,岑鲸不知道江袖其實看過自己留下的信。
更不知道,江袖在說“那我聽你說”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岑鲸會騙她的準備,并且和當初的岑奕一樣,隻要岑鲸肯說,哪怕明知是謊言,她也會選擇相信。
而且她也能理解,因為皇後知道她的身世過來找她,定然有所圖謀,岑叔趕在皇後走後來騙她,肯定是為了她好。
可江袖沒想到,岑鲸會直接告訴她真相。
一如當初留下那封信,不懼死後無人為她悲痛,無人為她祭奠,隻希望活着的人,能抛下她好好地活下去。
江袖一面感到難過,一面又有些生氣,甚至懷疑岑鲸這麼做,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會恨她,與她反目。
所以她問岑鲸:“你不怕我恨你嗎?”
岑鲸為她擦去眼淚:“當然怕。”
天知道江袖那一刻有多心疼岑鲸。
後來聽到岑鲸說這樣更好,她怒極反笑,心想: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于是她止不住地落淚:“岑叔,你什麼時候,才能多為自己想想啊?”
岑鲸愣住,她不明白江袖為什麼這麼說。
江袖看岑鲸滿臉的不解,便哭着告訴她,自己和雲息已經看過她留下的信。
岑鲸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江袖和雲息知道了往事,竟也不覺得她卑鄙可恥,反而還惦念着她,願意為她忍下仇恨,去過她希望他們過的平靜生活。
雖然自己留下信件的目的還是達到了,但熟悉的迷茫湧上心頭,岑鲸愈發懷疑自己上輩子到底有沒有完成任務。可反派系統給她看過她父母姐姐徹底痊愈回歸正常生活的視頻影像,所以她應該是完成了任務的,至少在死去的那一刻,她是一個合格的反派。
隻是死後,情況稍微出現了一點偏差,這或許是因為……人們對已死之人更加寬容?
岑鲸試圖找到一個合理的解答。
江袖說完一切,情緒平複了許多,她從椅子上離開,蹲到岑鲸面前,雙手搭在岑鲸膝頭,仰着頭對岑鲸說:“岑叔,你現在是個姑娘,年紀又那麼小,就别再把自己當成我們的長輩,也不要什麼都為我們考慮,多替自己想想吧,好嗎?”
岑鲸愣愣地看着江袖,雖然江袖嘴上說着“别再把自己當成我們的長輩”,可她望着岑鲸的眼中,滿滿都是對長輩的孺慕之情。
岑鲸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話,恰好這時,門口傳來了挽霜的聲音:“三姑娘。”
換好衣服回來的白秋姝:“你怎麼在外頭待着?”
挽霜支支吾吾,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白秋姝推門進入雅閣,此時江袖已經站起身,因為沒想好是先去洗把臉,還是先從袖子裡拿條新面紗出來系上,她錯過了遮臉的時機,最後隻能倉促地轉過身去,不讓白秋姝看見她臉上的疤痕和通紅的眼睛。
可白秋姝什麼眼力,怎麼可能看不見,她蓦然一驚,回身就把要跟進來的挽霜和自己的丫鬟推了出去,并再次把門關上。
将門關好,白秋姝不敢回頭亂看,對着門闆小心翼翼地問:“我要不,翻窗出去一下?”
一邊說,她還一邊懊惱,覺得自己應該敲敲門再進來,江姑娘向來以白紗掩面,此番摘了面紗,露出一臉的疤痕又哭成這樣,一定是跟阿鲸說起了自己悲痛的過往。
可恨她這個煞風景的,回來的不是時候。
江袖覺出白秋姝的體貼,忙道:“我沒事,倒是白姑娘,沒被我吓着吧?”
江袖的聲音因為剛剛哭過,有些沙啞。
白秋姝:“這有什麼好吓的,我隻是怕你介意。”
江袖走到屋内的臉盆架前,洗了把臉,又從袖中拿了條幹淨的面紗,重新系上。
“我好了,白姑娘過來坐吧,讓挽霜她們也進來。”
白秋姝回頭看了眼,确定江袖已經重新戴回面紗,這才開門讓挽霜她們進屋。
白秋姝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江袖把燙好的肉菜給她和岑鲸夾到碗裡,并自然而然地将話題移到了白秋姝身上,以緩和氣氛:“我就知道這身衣服适合白姑娘,特地叮囑他們拿的這一套,可見我眼光還是不錯的。”
白秋姝換上了一條藍紫色的灑金間色裙,上着一件白色窄袖與藍邊黑底的交領半袖衫,顯得她整個人分外修長。
可在她腰間系的卻不是能更加襯托身材纖細的錦縧或珍珠,而是一條在男子身上才能看見的蹀躞帶。
——這身衣服,就是白秋姝在錦繡閣停下腳步看的那一套。
先帝時期流行女子以纖細柔弱為美,間色裙因為能讓穿着者看起來更加苗條而流行過一段時間,如今風氣不同當年,間色裙也早已過時,可一旦改用紫藍黑金的配色,再加上一條皮革嵌金屬的蹀躞帶,這款裙子給人的感覺一下子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