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鲸說出“江袖”的名字時,燕蘭庭并沒有第一時間聯想到雲息身邊的那個丫鬟。
反應過來後,燕蘭庭對自己的記憶産生了懷疑:“江袖不是女子嗎?”
女子要能稱帝,蕭卿顔哪裡還會等到現在。
然而面對岑鲸,燕蘭庭又突然想起岑吞舟當年是如何以女子之身入朝為官,一下子就悟了:“女扮男裝?”
如此,就說得通了。
皇後不知道燕蘭庭和雲息江袖私下有往來,多半以為燕蘭庭根本就沒仔細留意過岑吞舟身邊的這個丫鬟,待日後江袖恢複容貌女扮男裝,燕蘭庭也未必能認得出來。因此她隻要能慫恿江袖扮做男人,以雍王之子的身份被認回皇室,江袖便有了把柄在她手上,哪怕日後兩人生了嫌隙,也不得不受制于她。
江袖聰慧機敏,又有緻命的弱點在手,自是比扶不起的安王更合她心意。
可是……
燕蘭庭蹙眉,總覺得還有哪裡不大對。
他問岑鲸:“皇後為何會知道江袖的身世?”
岑鲸:“……我告訴她的。”
别看岑吞舟與皇帝最後鬧得你死我活,當年皇帝蕭睿還是誠王的時候,岑吞舟和他的關系堪稱莫逆。
因為太子是鐵闆釘釘的儲君,所以當時的蕭睿對皇位根本沒有過多的想法,跟岑吞舟相識,也純粹是被岑吞舟的為人所吸引。
哪怕後來岑吞舟與太子作對,就連岑家都避之不及将她從族譜上除名,蕭睿卻始終跟個傻大膽似的,依舊與岑吞舟往來。
任由岑吞舟怎麼叫他避嫌,他都不聽,還是後來岑吞舟見他一次就彈他一次腦瓜崩,硬生生把他給彈惱了,才氣得他不再理會岑吞舟。
誠王的耿直表現非但沒為他招來太子和先帝的猜忌,反而叫太子覺得這個弟弟腦子有坑不足為懼,先帝對他也是無奈極了,卻又樂得借他之手,讓朝臣明白岑吞舟聖眷正隆,以此打壓風頭漸盛,愈發張狂的太子。
再後來,岑吞舟被太子構陷入獄,蕭睿就把腦瓜崩之恨抛到腦後,和蕭卿顔一塊為岑吞舟奔走,試圖将其解救出獄,雖然最後還是沒能幫上什麼忙,岑吞舟是自己想辦法從獄中出來的,但從那一刻起,有些東西就變了。
岑吞舟在獄中重病,險些死去的時候,蕭睿在外頭四處碰壁,發現自己渺小到連友人都無法回護,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權力的好,并對權力起了觊觎之心。
之後他對太子的不滿越來越深刻,終于有一天,他向岑吞舟表明了自己想要奪嫡的野心。
岑吞舟知道他才是天命所歸,劇本寫的也是他們日後才反目成仇,自然願意在當下搭把手,把他推上皇位。
那段時間,岑吞舟與蕭睿表面上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實際上已經結成黨羽。
私下來往一多,岑吞舟跟當時還是誠王妃的皇後接觸也多了起來。
皇後是沈家女,閨名霖音。
沈霖音精通醫術,見岑吞舟身旁帶了個面容有損的丫鬟,也不介意對方隻是一個丫鬟,就想替那丫鬟醫治好她臉上的疤痕。
岑吞舟怕江袖長得太像太子,恢複容貌會招來麻煩,便拒絕了沈霖音的好意。
沈霖音不懂岑吞舟為什麼要拒絕,那時的她年紀輕,頗有為人醫者,看到能救之人一定要救的倔氣,和耿直的蕭睿堪稱絕配。
她追問岑吞舟原因,岑吞舟不想回答,她便不依不饒,每次岑吞舟來誠王府,她都要堵岑吞舟的路。
岑吞舟怕被人誤會他們倆有私情,又出于對女主角的信任,就告訴了她江袖的來曆。
沈霖音畢竟出身世家,哪怕童年有些不大好的回憶,也慘得有限,何曾聽說過如此慘絕人寰的身世,聽完立即答應替岑吞舟保守秘密,同時也終于知道,後期計劃中,那枚極為關鍵的太子玉佩,就是從江袖手中獲得。
岑鲸:“皇後要是能說服江袖,證實我從她手中拿到了雍王的玉佩,設計陷害緻使雍王被先帝誤會下令格殺,就能為雍王翻案。”
雍王罪行累累不假,不然也不會被廢去太子之位,但那些罪行就是害死再多百姓,都抵不過先帝對太子殘留的那一點父子之情。
且雍王一勢弱,先帝又心軟了,待到先帝纏綿病榻,雍王更是日夜不休,衣不解帶地在先帝榻邊侍疾,讓先帝又起了複立太子之心。
岑吞舟意識到這點,便拿江袖的娘從廢太子雍王那偷的玉佩做局,讓先帝以為雍王心有不甘意圖謀反,徹底絕了雍王的活路。
因此隻要證實雍王最後是被人陷害,再來一些老臣證明先帝當初确有複立之心,江袖就有資格繼位。
脆硬幹枯的落葉被秋風吹動,在石闆地上刮出聲響。
燕蘭庭看岑鲸眉目低垂,鴉羽小扇似的眼睫輕輕顫動,隐隐透露出不安,便道:“我會多安排一些人,去保護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