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鹿坐地鐵輾轉了幾趟,才回到甯蘭公寓,中間坐過站,繞來繞去的,費了不少時間。海市太大,交通錯綜複雜,站台的名字她也記不全面。
問了好幾次人,才總算回來。
進了大堂,物業的小姑娘就叫住了她,“袁小姐。”
緊跟着,人就走到她跟前,手裡提着個袋子,遞給她,說:“這是三十二樓的盛先生叫我拿給你的。”
袁鹿接過,“謝謝。”
“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小姑娘送她到電梯口,幫忙摁了電梯,袁鹿回到家裡,才打開袋子看了看,一罐燕窩,一大一小兩個盒子。
她打開大盒子,是之前慈善宴上他拍下的那副油畫,還有個小盒子,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盒子内躺着的是個玉葫蘆。
她恍惚了一下,記得這好像是跟她一塊買的。
袁鹿将玉葫蘆放在手心,微微涼,不大不小,很秀氣,水頭很足。袁鹿小心的摸了兩下,就放回了盒子裡。
三樣東西,她一并放進了櫃子裡。
洗漱完,她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發了一會呆,可能是因為江韌和景菲的訂婚,多少還是會影響到她的情緒。現在再回想起過去的事兒,真的是一出鬧劇。
她從頭至尾,就是一個局外人,可她卻還那麼的認真。
她的大好青春,回憶起來皆是痛。
他們回憶起來,應該會感慨萬千吧,兜兜轉轉,幾經波折,終于走到今天,得到了那麼多人的祝福。她拿出手機,又重新看了一下那個視頻,視頻裡的兩個人,她都熟悉,這兩張臉,她應該是一輩子都不會忘。
他們笑的真開心。
唯有她,還要日日煎熬,日子過的仿佛像是苦行僧。好不容易認認真真談一次戀愛,還被攪和的稀巴爛。
想到此處,袁鹿瞧着江韌的笑臉,就恨不得在他臉上戳出無數個洞。心裡郁悶的隻想大喊大叫,想痛痛快快的發洩一番。
那個周迎是失敗了麼?怎麼沒有出去攪和,把他們的訂婚攪和的翻天覆地。
本以為會有一場好戲,結果什麼都沒有。
視頻退出來,就是與盛骁的聊天界面。
最後一條是二十分鐘以前的信息,【早點回家,我不逼你。】
她盯着這幾個字,腦子裡飛出來許多記憶,她發現,在國外的日子,每次見到他,她都是最開心的。
他見她不頻繁,可每一次都叫人印象深刻。
她驟然發現,這六年裡,他在她身邊留下的痕迹,真的太多了。
那些細小瑣碎的事裡,都有他的身影。
她閉了眼,把手機丢到一邊,坐了一會後,起身又從櫃子裡将那幾樣東西拿出來,開了客廳的大燈,鄒顔網上買的化妝鏡到了,但她已經走了。
她把鏡子架好,放在茶幾上,拎起那玉葫蘆,挂到脖子上。
解了家居服前的三顆扣子,讓玉葫蘆貼着皮肉,配上細細的金色鍊子,襯的膚色很白。
真的挺好看的。
她對着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笑的很假,她盯着看了一會,笑容落下,整個人軟下來,抱着鏡子,盯着自己,左看右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想到盛骁看她的眼神,她回憶自己當時是個什麼模樣,她對着鏡子闆起臉,面無表情的樣子,還真是高冷,拒人千裡。
她做了一會表情,停了下來,下巴抵在手背上。
這時,鏡子裡的那個人仿佛活了一般,眼睛亮晶晶的,偷偷的說:“要不,試試吧。瞞着長輩,搞個地下情,也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在國外瘋的時候,你也不是個小乖乖,現在就别裝小乖乖了。”
緊跟着,她又換了一副表情,冷靜且沉穩,“不行的,這絕對不行。這樣做我怎麼對得起二姑,她把我當親女兒這麼對待,她好不容易才有現在安穩的家庭,我不可以恩将仇報。更何況,我爸媽也不希望我這樣做,他們會擔心的。他們已經擔心的我夠多了,不行的。”
鏡子内的人還想說話,袁鹿一下将鏡子撲倒,可還是能聽到那個聲音,傳到耳根裡,“你會做的,我知道。”
袁鹿心緒不甯,坐了一會,就回房睡覺去了。
……
景菲清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亮,她渾身如散架一般,四肢被解放,身上穿着她昨天穿的禮服,身體被清理的很幹淨,好似昨夜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可身體傳來的不适感,讓她明白,那不是夢,那是真實存在的。
她渾身發顫,連忙進了衛生間,脫下衣服檢查自己身上,在幾個私密部位找到了痕迹。她咬着牙,發了狠的将洗手台上的一切朝着鏡子砸過去。
對于昨天的人,她記憶模糊,她記得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坐在旁邊看着,手裡好像還舉着手機,另一個則對她……
她深吸一口氣,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重新穿好衣服,把頭發稍稍打理了一下。她的手機放在床頭櫃上,她拿起來,正預備打電話的時候,手機響了一下。
是一條信息。
她點開,【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把昨天的精彩視頻曝光,我會一直盯着你,不要以為你可以逃出我的視線。】
說着,又發了一小段視頻過來。
畫面不堪入目,不過一分鐘的小視頻,景菲兩秒都看不下去。
她咬着牙,【告訴我你要多少錢。】
對方沒回。
很快,那兩條信息也跟着消失不見。
景菲倒是不信,向思文還能有這麼大的手段!
可對方手裡有視頻,她需要把那些視頻得到手了才行!
她一個人在房間裡枯坐了很久,才收拾好了情緒離開,到了豪華套房。江韌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那套,他躺在床上,似乎還沒醒。
景菲走到他身邊,靜靜的看了他很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昨天,她做了個計劃,她勢必是要在這晚與他共赴雲雨。
所以,她刻意安排了人去跟他敬酒,讓他多喝一些,還吩咐了人,在最後的時候,往他水裡放點助興的藥劑。
她不知道昨天是否一切都按照她的計劃進行,但瞧着他躺在這裡,滿身酒氣,衣服零散,大抵還是按照了她的計劃進行。隻不過……她咬牙切齒,她會讓向思文後悔。
就算她跑了,還有她的哥哥和老媽,這些人都跑不了!
随即,她去換下衣服,躺在江韌身側,睜着眼,一直到天光大亮。
江韌醒來,睜開眼,便瞧見她躺在自己身側。他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時候躺下的。
他揉了揉眼,啞着嗓子,問:“你昨天什麼時候回來的?向思文還說你在房裡準備,我回來的時候,也沒瞧見你。”
景菲笑了一下,說:“李婉婉有點事兒,我出去了一趟,等我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你在床上打滾。”
他勾了下唇,眉梢一挑,“打滾?”
她笑了笑,靠過去,靠近他的懷裡,抱住他的腰,“是啊,你都忘了?”
他揉了揉額頭,“不太記得,昨天喝多了。”
“不記得就算了,你今個還要去公司,我很累就在這裡休息一會。”
江韌沒動,“我今天沒打算去公司,準備空出一天來陪你的。昨天來了那麼多人,我也沒好好陪你。”
景菲難得的懂事,“不用,我知道你近來公司忙。我與你是來日方長,工作卻耽誤不得,你現在是往上升的時候,我可不是那些不懂事的女生。你去吧,不用管我,我一會還要跟我的姐妹淘出去逛街。”
江韌還要說點什麼,景菲用力的推了他一下,說:“你好臭,快去洗澡吧。這一個晚上,我都快被你給熏死了,你還一個勁的往我身上湊。”
江韌沒有立刻下床,而是如她所說,朝着她靠了過去,一隻手撐着頭,笑問:“真要我走?”
“當然。”
江韌點頭,“那好吧。”
他起身,轉身的時候,面上的笑容落下,朝着衛生間過去。
等江韌進了衛生間,景菲狠狠一拳砸在了旁邊的軟枕上,她一定要把向思文碎屍萬段!
所有破壞她的人,她都不會放過!
等江韌一走,景菲就找上了酒店經理,要求看一下監控,說是有東西掉了,她要看一看。
何禹平正好在,兩人之前有過交集,也因為謝恬的事兒鬧過不愉快。不過景菲有景家這麼個背景挂着,倒是沒有人會正面與她交惡,多少會顧及景家。
經理電話打上來,何禹平便立刻下去。
“昨個沒機會跟你說聲恭喜,這會可是逮到機會了。恭喜啊,景菲。”
景菲自是記得上次袁鹿那件事,不過她多少沒把何禹平放在眼裡,更何況他臭名昭著,她可不想自己的把柄落到他的手裡去。
“謝謝何總,昨個酒店都是我們的人,我要看一下監控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就是因為昨個都是你們自己的人,所以我吩咐了安保昨天把監控給停了,畢竟人多事兒多,昨個請過來的人都是我何禹平不好得罪的,我知道他們注重自己的隐私權。我當然要做到絕對的保密。怎麼?是很重要的東西麼?要不,我叫酒店的人替你找找,你告訴我是什麼樣的。”
何禹平态度極好。
景菲這才想起來,确實他們這邊有要求,讓他們将室内的監控系統關閉。
她當時有自己的思慮,萬一要做點什麼,有攝像頭必然是不方便,萬萬沒想到,事情出在了自己身上。
她臉色陰晴不定,何禹平等着她發話。
默了一會,景菲突然擡眼看他。
何禹平神色不變,等着她開口。
景菲随便編了一個東西,“你們慢慢找,找到了告訴我。”
何禹平說:“難得有機會,不如我請你吃個早餐吧。”
景菲想到之前的事兒,心中有所懷疑,猶豫了一下,還是應下了。
兩人去了餐廳,昨個包場,今個酒店内就沒什麼人。
景菲坐在床邊,陽光落在身上,可她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她企圖維持正常表情,可還是有些難。
昨晚的一切,曆曆在目,身體的難受,也讓她無法忽視。
何禹平喝了一口咖啡,問她要不要,景菲沒應聲。
何禹平說:“你上次跟我講的那個袁鹿,到底是什麼來頭?”
“怎麼?你對她還有興趣?”
“沒吃到嘴裡的肉,當然會有興趣。我當時不知情,還以為就是個普通的長得好看的小姑娘,沒想到她背後還大有來頭?差點着了她的道。說真的,我都懷疑,是不是你因為謝恬的事兒報複我。我昨個還瞧見她了,好像上了盛總的車。”
景菲說:“我也是低估了她,原本想當個順水人情,想着你們男人都喜歡這一款,你應該也不例外。上次的事兒,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抱歉。不過你這手段,也是太低劣了一點,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疏忽了麼,這不是。”
景菲眯眼看着他,瞧不出個所以然,好似真的隻是來問她袁鹿的事兒。
何禹平:“那她現在跟盛家那位在一起了?”
“你自己不會打聽?”
“我哪兒敢,上次的虧吃得還不夠麼。”
“具體不清楚,不過看樣子是。”
何禹平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吃過早餐,景菲坐車去了景崇辦公室。本想着是過來找向思文,結果沒瞧見人。
景崇見她有些意外,“怎麼一大早來我這兒?你今個不是應該跟江韌二人世界麼?”
景菲正想說話,手機震動起來,她拿出看了一眼,是個陌生号碼。
她擡眼看了景崇一眼,想了想,轉身出去接電話。
“喂。”
那邊沒人說話,這讓她心跳的很快,她往周圍掃了一圈,并沒有人,“說話。”她催促了一遍。
“小心點說話,我聽着呢。”
說完,他就把電話給挂了。
景菲驚疑不定,下意識的砸了手機。
景崇聽到動靜,出來看了眼,“你怎麼了?”
她緊抿着唇,半晌才搖頭,說:“沒,沒什麼。”
景崇把手機撿起來,遞給她,手機沒有砸壞,一點劃痕都沒有。
景菲白着一張臉,略微冷靜了一下,問:“向思文呢?她怎麼沒來上班?”
“不清楚,是不是昨晚上喝多了,一下子起不來。”
“我打她手機沒通。”
“你找她有要緊事兒?”
“嗯。”
“什麼事兒?”景崇拉着她回到辦公室内,給她倒了杯熱茶,“你臉色很難看,有事兒?”
景菲握着杯子,半晌後,笑着搖搖頭,“沒什麼要緊的事兒。”
“是不是江韌欺負你了?”
“沒有的事兒,我這會身體不舒服而已。你别想太多了。”
景菲喝了一會茶,景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真沒事兒?你可别自己憋着。”
“放心吧,我不是個會憋事兒的人。”
說當然要說,隻不過得先摸清楚對方的底,貿然開口,她就完了。不但她要完,景家也會受到影響。最重要的還是把向思文這個死女人找出來。
她坐了一陣,一直沒等到人。
這時,才想起來她之前吩咐了顔嫚做的事兒。
難不成是她做了?
景崇一直觀察着她,見她眼珠子溜溜轉,“你想什麼呢?”
“沒什麼,我先走了。對了,爸媽什麼時候回去?”
“就這兩天吧,晚上記得回家吃飯。”
“知道了。”
她說着,步履匆匆的離開。
出了大廈,她給顔嫚打電話,半天才接通,“向思文呢?”
“已經讓人送上船了。”
“行,我知道了。”這也好,反正到時候還能逮到人。
說完,她就把電話給挂了。
她站在車子前,環顧了四周,又看了看看車的司機,她一把奪過車鑰匙,說:“你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開車。”
司機退後了兩步,并沒有多說什麼。
景菲回到家裡,泡在浴缸裡,思考接下去該做的事兒。
……
袁鹿彎身看張歆打的表格,脖子裡那小小的玉葫蘆掉了出來,張歆眼尖的瞧見,“鹿姐,你這是新買的?”
她平日裡幾乎是不戴首飾,這突然漏出個項鍊出來,張歆覺得滿新奇,便順嘴問了一句。
袁鹿下意識的把項鍊藏進去,沒回應她這句話,就指了指表格上的一個順序出了問題,讓她重新做一下。
回到辦公室,徐總約她晚上一塊吃飯。
她想了想,找了個借口給推了。
臨近下班時間,她有個小心思在心裡冒頭,正當她準備實踐的時候,手機響起,來電是裴麗。
“媽。”
“鹿鹿,我現在在北城,你二姑出車禍了。你要是有空,要不也過來一趟?”
裴麗說話的語氣有些嚴肅,袁鹿心裡隐約猜到點什麼,“好,我看看航班。”
挂了電話,袁鹿呆坐了一會,才着手看起航班信息,正好臨近時間有一班飛北城的航班。
她訂好機票,拿了衣服和包,跟張歆說了一聲就要走。
程江笠還準備叫她吃飯,就看她急匆匆的離開,走到張歆的桌子前,問:“怎麼了?她做什麼去?”
“去北城,好像有什麼急事兒,明天的安排都要取消。”
程江笠想了下,立刻追出去,“姐,我開車送你呗,我車技好。”
袁鹿這會心神不定的,開車容易出事故,想了想,點點頭,把車鑰匙交給他。
兩人上車,程江笠一路開的穩當,車速也快。
一路難得的安靜,一句話也沒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