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煙抽完,江韌想了不少事兒,他把煙頭摁滅,而後丢進旁邊的垃圾桶,又拿了紙巾将那煙灰缸裡的煙灰擦掉。
盛骁餘光淡淡瞥了眼,“你提醒我的同時,更應該提醒提醒你自己。景菲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兩相比較之下,你做的事兒怕是比我更冒險。所以我覺得,你才應該要學會取舍。”
煙灰缸被擦的一塵不染,江韌笑了笑,點頭,“我這人就是有這麼個臭毛病,遇上個特定的人,情緒很難控制,容易為所欲為,不顧後果。這會冷靜了,确實如你所言,做了不該做的事兒。我現在的立場,是沒有資格提要求。總歸,你也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這事兒就過了?”
盛骁沒吱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江韌耐心等着。
盛骁把字簽上,合上文件,擡眼瞥了他一眼,說:“走吧,訂婚宴我會過去一趟。”
江韌笑着出去,笑着進電梯,笑着走出大廈,等上了車,面上的笑容才落下來。他側過頭瞧着高入雲霄的大廈,瞧着和盛地産那四個碩大的字體。
高低貴賤一目了然。
他是瘋女人生的,從他出生,江一海就放棄他了,唯有年邁的外公拿他是個寶貝疙瘩。
隻是外公命太短,短到他都記不得那被人寵愛的日子是什麼滋味。
其實他讀書蠻好的,一直以來都挺用功,加上腦子好用,所以自打上學開始,成績就是名列前茅,沒有掉過鍊子。當然,他也不敢掉鍊子。
他也想證明自己,想給江一海證明,他還是個不錯的兒子。
不過江一海并不太關心這些,他很忙,應悅蘭被送進精神病院後,他就更忙,忙的三天兩頭都不回家。所以他的成績好壞,與他何幹呢?
考得好,給點錢打發就是。
應悅蘭當初的事兒,鬧的有些嚴重,她犯病具有攻擊性,還會僞裝,家裡一時大意,結果她在家裡殺了一個女人,手段兇殘,臉被劃爛。她瘋魔了一般,手裡拿着刀子,嘴裡反複的叫罵着狐狸精。
那是江韌的幼兒園老師,長得很豔麗,但其實性格很好,很和善的一位年輕老師。是因為江韌在幼兒園不愛跟其他小朋友玩,性格孤僻,她怕孩子有自閉症,一直挂在心上,得了機會便過來家訪。
卻沒想到會命喪于此。
這事兒影響很大,應悅蘭被鑒定是嚴重精神病患者,被弄進了精神病院。
死者家屬上門鬧了很多次,最後花錢和解,事情才慢慢沉寂下去。事情發生的時候,應秀鳳幫了大忙,她認識一些媒體朋友,把新聞壓下,沒有大肆渲染廣播。
即便有報道,也都是化名,隐去了真實身份。
那會的信息不比現在,現在是什麼都包不住,那會想要隐藏還是可以做到。
不過這事兒在教育圈影響比較大,畢竟喪命的是個老師,消息私下傳播。
江一海一開始沒給江韌轉學,照舊再那個學校上幼兒園,就這情況,也就隻有他心眼大。以為花點錢,一切還能如常,卻不知江韌在學校遭受的冷眼,冷暴力。
人人都傳,他母親是殺人犯,他就是幫兇,就算不是他也在場,看到自己母親殺人,還能如此淡定,這孩子不正常,指不定以後長大了也跟他媽媽一樣。
他在學校裡飽受煎熬,他不會表達,隻能悶在心裡。幸好桂雲姨那天發現他身上尿騷味很重,身上還有淤痕,這才告訴了應秀鳳。
應秀鳳去學校了解情況,那會教室裡可沒有監控,老師對江韌有偏見,不管對錯,偏幫其他學生。然後還表示,覺得江韌性格有問題,避免不必要的禍端,還是找心理醫生給看看比較好。
應秀鳳着實生氣,卻也沒辦法。她回去問江韌,小江韌一言不發。又帶他去看了看心理醫生,瞧不出個所以然。
那個時代,各方面都不是特别成熟,大家其實對心理病這一塊都沒那麼專業。
後來應秀鳳提議讓江韌去外省,找個全寄宿學校,花點錢讓老師多加照看輔導,等風頭徹底過去再說。
江一海接受了這個提議,在北方找了個寄宿學校,把人送過去。那會江韌還是小學三年級,就得學會獨立完成很多事兒。
被送到外面,有挺長一段時間,他自己沒辦法适應,有次夜裡尿床,被宿管老師責罰,光着屁股站在門口站了半小時,引人嘲笑。
宿管老師罵罵咧咧,說他有病,都這個年紀還尿床,分明就是個傻子。
給他換床單被套,衣服叫他自己洗。
那是一段挺黑暗的日子,江一海從沒去看過他,隻應秀鳳去過幾趟,給他帶衣服,知道他學習成績好,便一直誇獎他。後來那學校出了點事故,正好江韌初中。
江一海原本還想再找個繼續學校讓他繼續在外頭,還是應秀鳳覺得不安全,提議讓他把人弄回來。
總歸這事兒,已經過去有些年頭,早就被新鮮事兒蓋過去,除了那位老師的親朋,其他人早就忘卻了。也該把人養在身邊,好好照顧了。
其實到哪兒都一樣。
不過這人丢在外面,江一海就潇灑些。
應秀鳳說話分量重,所以他不得不把人弄回來,安排了一所不錯的初中把他弄進去。
江韌不喜歡回憶往事,因為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東西,隻有不停的朝前,才有活下去的勇氣。莽莽撞撞,糊裡糊塗,不也熬到了今天。
他抽完煙,把車窗關上,讓司機開車。
煙灰落了一身,他擡手撣了撣,卻怎麼也撣不掉。仿佛是沾着他了。
他過去接了景菲一塊吃飯,她這幾天幾乎每天都要去美容院做保養,心情好得不得了。
飯後,又提議一塊去看了一場電影。
看完電影,又想看星星,便驅車去找,折騰到大半夜才把人送回家。
景菲假裝睡着,江韌便隻有抱着她上樓,把人放到床上,她便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撒手。
“今天就不走了吧,都這麼晚了,你再回去,都沒有時間休息了。”
她撐起身子,抱住他的腰,說:“其實都到了這一步了,我覺得也不必等了。大家都是成年男女,有些事兒,沒那麼的講究。隻要我知道你的心思就行。”
江韌眉梢一挑,“你,這麼難耐?”
景菲臉頰微紅,垂着眼,說:“我隻是想一直跟你待在一起。”
江韌攬住她的肩頭,輕輕在她腰間捏了一下,說:“别急,等訂婚夜那晚上,我會讓你滿足。”
……
袁鹿跟着徐總去爬了一回山,投其所好,在他所在的健身房辦了一張年卡,主動詢問他健身教練哪個比較可靠,他引薦了自己的健身教練。
這一來二去,合同就簽下來了,比之前他随口說的提議更好,還另外給她介紹了後續生意。
合約簽下來,但健身還是照舊得去,花了一大筆,私教課總要上上完。
正好,也能增強身體素質。
江韌訂婚的事兒,她也知道,弄得挺隆重的。
晚上,她鍛煉完,洗過澡回家,就瞧見鄒顔在收拾東西。
“要出差?”
鄒顔看了她一眼,說:“要發配邊疆。”
“什麼意思?”
“今個上頭領導突然提議,要去拍什麼藏羚羊,為時一年,讓我去。待遇倒是很可觀,就是那邊的環境吃不消,要住一年,是要了我命。”
“不能拒絕?”
鄒顔盤腿坐在地上,笑了笑,說:“你覺得呢?”
“怎麼會那麼突然。”
鄒顔沒吭聲,默了一會,說:“我這一趟走的遠,就要你多擔待,幫我顧着點我媽了。”
袁鹿在她身邊坐下來,着手幫她整理,“我自顧不暇啊,什麼時候走?”
“後天的飛機過去。”
“這麼快?”
“嗯,所以明個我先回一趟北城,跟我媽交代一聲,再飛過去。”
“多拿點護膚品,别回來成了小黑妹。”
“估計就是個糙妹子了。”
鄒顔瞧了她兩眼,有些話終究沒講,該說的她都說透了,再繼續說,估計會有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