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沒通,傅芝毓原本還想再打一次,可眼睛看不見,觸碰手機,根本就沒辦法盲摁。最後隻能選擇放棄,她靠坐在床上,就那麼靜靜的坐着,不知道時間的流逝。
她整個晚上都沒睡覺,一直到天亮,她才躺下來,閉眼休息。
她睡着的時候,沈蘊庭來了一趟,昨晚上應酬,看到電話,但他沒接,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的來電,并不想跟她說話,大抵能猜到她第一時間想說什麼。
可有事兒,不是逃避就能夠不去面對,他也不可能不看她,不管她。
所以趁着中午休息的時間來了一趟,沒成想她竟然在睡覺。
護士說她昨天到了半夜都還沒有睡覺,估計是之前睡的太多,這會子一下就睡不着。并且還沒有完全适應看不見的生活,生物鐘有可能颠倒。
沈蘊庭在床邊坐下,時間差不多,他就回公司,走之前讓護士多照看她一點。
之後幾天,兩人怎麼都沒說上話,他總是在她睡覺的時候來,她總是夜裡醒着。
一直等到她身體稍微好一點,準備出院,兩人才算是碰上面。
出院那天,沈蘊庭來的有點遲,傅敏兒抱怨了兩句,本想說先走,但傅芝毓堅持要等,等了一個多小時,這人才來。
傅芝毓坐在床上,這幾天她的聽覺變得比以前靈敏了許多,眼睛看不到,另一種感官就會慢慢變得敏感。
她每天躺在床上就是聽,病房裡進進出出的人,每個人的腳步快慢輕重都不太一樣,不同的心情,也會有不同的節奏。
她覺得還挺有意思,當然,這也不過是為了苦中作樂。
眼睛好不了了,沮喪也沒什麼用。
“你來了。”她說。
沈蘊庭:“嗯,我跟小妹說讓你們先回去的。”
“我知道,是我一定要等。”
“走吧,出院手續都已經辦妥。”
她起身,朝着他伸出手,沈蘊庭頓了幾秒,伸手拉住她。一行人出了醫院,路上,沈蘊庭說了說傅姿的事兒,她自首,将兩起案子的細節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沒找律師辯護,到時候法院怎麼判,就怎麼着。
傅芝毓沒做什麼評價,一路上十分安靜,快到的時候,她才問:“我們回哪兒?”
沈蘊庭:“當然是你自己的家。”
“哦。”
到了以後,原本要扶着她上樓,她拒絕,要在客廳裡坐一會,她身體恢複的還行,在醫院裡也沒事兒,吃吃睡睡,養小豬一樣,但人沒有胖,還是很瘦。
現在她看不見了,這家裡需要重新整修一下,得充分照顧到她才行。
坐了一會,沈蘊庭接了電話,有事要走。
傅芝毓說:“你晚上回來吃飯麼?”
“今天有飯局,估計回不來。”
“推了吧,今天回來吃飯。”她面容平靜,語氣卻是不容置喙,“錢也賺不完,你以後有很多時間賺錢。”
沈蘊庭:“好吧。”他走過去,握了握她的手,“多休息。”
“知道。”
沈蘊庭走了。
傅敏兒守在她身邊,想扶着她回房,傅芝毓問:“今天天氣好麼?”
“好。”
“那就去院子裡散散步吧,整天呆在房間裡,悶得慌。”
“行。”
傅敏兒扶着她到了外面,傅芝毓說:“你說我去學個盲人按摩怎麼樣?”
她說的一本正經,不像是在開玩笑,“到時候開個店,也好養活自己。”
“哪用你去給人按摩,我養着你呗。”
“那我整日裡待在家,也很無聊啊。”
傅敏兒想了想,一時之間想不出來盲人能幹什麼,她看着傅芝毓,突然心裡一酸。
老天爺真的挺會捉弄人,在她想要重新開始的時候,讓她真的從零開始。
她覺得自己現在像剛出生的嬰兒,對這個世界,一片茫然,她需要重新摸索,學習,然後找到自己的社會價值。
傅敏兒:“不管啦,你還有姐夫呢。”
傅芝毓說:“公司我交給他了,其他不動産業我們兩個平分,大姐的那份我先保管着,她什麼時候出來,再交給她。”
“嗯。”
“你有什麼想做的,就去做,不用守着我。我打算,過陣子身體再好一點,去找個盲人學校學習一下。以你二姐我的能耐,就是變成個瞎子,也是最出色的瞎子。”
傅敏兒盯着她,笑不出來了,“二姐,你回來以後有沒有哭過?”
“哭什麼?”
“你不難過麼?”
她笑而不語。
兩人在外面坐了一會,傅芝毓就回房,并吩咐了家裡的傭人,晚上的飯菜做的豐盛一點,又跟傅敏兒說,讓她晚上出去跟朋友吃飯,晚點回來。
傅敏兒沒多問,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到了晚上,沈蘊庭按時下班,到了以後沒立刻進來,在外面抽了根煙。
他有一種預感,今天是最後一天。
以後,他可能不會再來了。
抽完,他還是進去。
傅芝毓在客廳裡聽電視,靜靜坐着,跟着小老太太一樣。
他還未走近,她就扭頭過來,“你回來了。”
他說:“你耳朵倒是尖。”
她笑道:“盲人耳朵聽力都比較好吧,得訓練,我還不夠好。”
他走過去,在她身側坐下來,“不用那麼好,你又不是做什麼大事兒。”
“也對,反正做不了盲探。”她笑了笑,“對了,公司還好吧?你之前離開大半個月,應該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吧?”
“沒有,那些骨幹人才又不是吃白飯的,有他們在,十天半個月沒什麼問題。”
傅芝毓點點頭,“我本來準備回來以後大展宏圖的,現在看來,老天要我去幹别的事兒。這公司,隻能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的幹。我就分點股份,大頭都給你。好麼?”
“都給你也行,我給你打工。”
“你吃錯藥了?”
“有什麼問題?”
說完,傭人過來叫他們吃飯,兩人起身,沈蘊庭拉着她的手,走到餐廳,兩邊落座。
傅芝毓慢慢的摸到筷子,拿好後,對他說:“你顧自己吃。”
沈蘊庭看着,起身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夾起一塊肉,“這道是糖醋裡脊。”
随後,他将一道道菜名報上,“要吃什麼跟我說。”
“真麻煩。”傅芝毓往嘴裡扒拉一口飯。
“有人伺候你,麻煩什麼。”
“我不要你伺候我。”
“知道。”
傅芝毓慢慢的吃,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才吃完。
傭人都不在,餐廳裡就他們兩個人。
傅芝毓擦了擦嘴巴,說:“你再等等吧,我覺得你的正緣比較晚,會有個跟你相配的人出現。”
“嗯。”
“那份離婚協議書簽了吧,工作閑暇的時候,如果想起我,可以來看看我這個老朋友。”
沈蘊庭喝着水,沒有味道的水,現在有點點苦澀,“行。”
傅芝毓:“我想了挺久,其實本來是可以賴着你的,但我覺得這樣對你來說不太公平,所以還是放過你了。等你簽了字,到時候财産分割完成,我們就去一趟民政局。其他也沒什麼糾紛,應該會順利的。”
“你還沒忘了他?”
“沒有。”她實話實講,“我以為總有人可以代替他,到頭來才發現,誰也代替不了。我以前不覺得自己有多專情,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個死腦筋。你說他投胎了沒有?”
“估計投不了胎,你那麼想他,他也不好意思投胎吧。總要等着你下去了,跟你一起投,這樣才不會産生巨大的年齡差。”
傅芝毓笑起來,“最好是這樣呗。”
沈蘊庭看着她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