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永遠的三角梅 44.網絡版大結局
第三卷永遠的三角梅44網絡版大結局
甯時謙一天比一天回家晚,有那麼兩天,居然通宵不回來。
蕭伊然會給他打電話,但他不是說自己在辦案就是和兄弟們在一起。
于是她等他回來,常常等到深夜,餐廳裡她辛苦做的飯菜涼了熱,熱了又涼。
就連甯守義都看不下去了,直說混小子越來越不像話,讓她别等。
可她還是等。
也有等到的時候,他深更半夜從外面披着一身夜風回來,身上燒烤煙熏火燎的味道,還有淡淡啤酒味。
她站起來走向他,鞋子都忘了穿,可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便捋了把頭發,好像很驚訝的樣子看她一眼,“咦?怎麼還沒睡啊?我困了,先去睡了。”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
到她輪休的時候,他倒是會回來得很早,還是安排了去看秦洛,票都買得妥妥帖帖的。
她在警犬大隊的輪休并不能總是和他的休息日套上,不在同一天休假,他們倆就各自分别去,她一個人去的時候,他會給她買好票。
在燕北和邊南之間來來回回幾趟,一個多月就此過去了。
燕北進入秋天,幾場秋雨之後,氣溫一降再降,杏林北路道路兩側的銀杏樹,尖兒漸漸泛了黃。
而秦洛的情況不容樂觀,每次去看他,仿佛都覺得他頭發上的煙灰色又多了幾分,容顔又枯敗了幾分。
心裡很是難過,可流淚又如何?在命運面前,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
又到她輪休,他依然給她買好了去邊南的票,并且送她去機場。
這麼久以來,他們之間說話不多,彼此好像都習慣了對方的沉默。
蕭伊然站在他面前,想說點什麼,卻聽他道,“進去吧。”
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她轉身往安檢而去,卻在走了幾步後又聽見他叫她。
她轉過身來,見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久久的,眼神有些癡。
“四哥……”她輕輕叫他。
他笑了笑。
他真的很久沒有笑了……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比她高一截,看她的時候總是低頭俯視,就像此刻,眼裡有她熟悉的許久不見的溫和,一如二十多年來他每一次凝視她時一樣。
她也有些怔然了。這樣的他,才是她的四哥,那這一兩個月以來的那個莫名其妙的人是誰?
他擡了手,動作輕柔地給她理着頭發,聲音壓得低低的,“自己一個人去,要注意安全。”
“嗯……”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一個人去邊南了,他從前都不這麼叮囑她。
他沉默着,手滑到她耳垂,輕輕地揉着,看着她,又不說話了,目光裡卻似有千言萬語缱绻。
“四哥,你晚上也别太晚回家。”她想了想說。
“嗯。”他低聲應着,又道,“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她仰頭看着他,覺得他有些奇怪。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開開心心的,要像從前那樣笑。”
“……”她點點頭,能發生什麼事呢?他是指秦洛嗎?也不知道這一次去看秦洛,會是怎樣的情形……
想到這裡,她的心提了起來,卻聽得他又在說話了。
“我不在的時候……”他頓了頓,垂下眼睑,聲音變得僵硬起來,“你要好好吃飯,别太累了,别讓自己太辛苦。天涼了,要記得加衣服,别光腳在地上跑,别碰冷水,刷牙也記得要用溫水,涼的東西不要吃,會肚子痛……”
“四哥……”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怎麼好像看見他眼睛有些紅?
剛想看仔細一些,卻被他雙臂用力一抱,擁入懷裡。
他的手用力按着她的背,揉着她後腦勺的頭發,好一會兒,握着她肩膀一轉,将她推進了安檢區入口。
她被他弄得暈暈乎乎的,呼吸裡都是他剛才抱她時的味道,想起他眼睛裡隐約的紅,她立即回頭,卻看見他在對着她微笑,眼睛裡也沒有她以為的紅眼眶,難道是她看錯了?
“去吧。”他邊往後退邊沖她揮手。
後來又說了兩個字,聲音很小,距離也遠了,她沒聽見,看口型依稀是“再見”?
甯時謙看着她的身影終于消失在安檢通道裡,臉上發酸的肌肉松了下來。
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外套,一點兒也不打眼的顔色,可是在他眼裡,卻是人群中最亮。
随着這個亮點在他視線裡再也看不見,他覺得心裡也空了,空得哪怕用餘生幾十年的悲喜去填,也無法再填滿,不,應該說,自此,人生再無悲喜……
他人生中最珍貴最重要的東西,從此缺失了。
可是,他自認為并沒有做錯。還有兩個字,他沒有說出來,也始終無法說出來,以後再找個機會用别的方式說吧……
再見,十三!暫别,這座記載了他生命裡所有歡喜的城市!
他回到家裡,快速地收拾了行李,帶着一隻箱子,奔赴異地,大概短期内是不會回來了吧……
臨出門的時候回身,仿佛看見他的十三坐在沙發上,穿着睡衣,光着腳,深更半夜的還在等他回家,一眨眼,人影消失,隻剩空空的沙發。
眼眶一熱,還是澀痛得厲害。
用力将門一關,再也不回頭……
蕭伊然每次去邊南乘坐的基本都是同一個航班,所以到達醫院的時間次次也差不多。
她是趕着去探視的,在醫院下車後便加快了腳步。
心情沉重得如壓了一大坨鐵,實在是害怕看見秦洛一次不如一次的模樣……
在住院大樓門口,她遇見了秦洛的弟弟,看見她主動走了過來,對她說,“又來看我哥嗎?”
“是啊!”她看了下時間,差不多到了。
秦洛弟弟卻道,“我哥已經回家了。”
“回家了?”蕭伊然大驚。
“是。”他臉上淡淡的溫和,“好幾天了。”
“他……醒了?”她心裡已經雀躍無比,眼睛都亮了起來,唯恐自己猜錯了,小心地壓着激動求證。
他緩緩點頭,“嗯!醒了!回去好幾天了!”
“太好了!太好了!”她激動得無語倫次,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後轉得她自己都暈頭轉向了,她才想起問他,“那……你今天是來做什麼的?我等着你,我們一起去看他!”
秦洛的老家在從川,小城,也是她那年曾去過的地方,離這兒可有好幾個小時的車程呢!
“還有幾份報告,出院的時候沒出來,我今天過來拿,順便也咨詢一下醫生後續的康複問題。”他回答,而後又道,“我哥并沒有回從川。”
“哦?那……”
秦洛弟弟又笑了下,“我把他接回我那了,在外省,遠着呢!我哥還在恢複期,需要一個好的環境,也需要人照顧。”
“外省啊……”難怪她那次來秦洛家裡一個人也沒有,原來是他弟弟把家人都接去了外省,“那……我還來得及,具體是哪呢?我趕過去看看!”
秦洛弟弟卻道,“姐,不用了。”
他叫她姐,有點突兀,可是她聽着卻很舒服。在此之前秦洛弟弟于她而言都還很疏遠,這樣一叫,倒是覺得親近了不少,但是為什麼說不用了呢?
“我哥想開始新的生活。”他垂下眼眸,輕道,“這幾年下來,他身心都遭到重創,身體的創傷是看得見的,可心理的傷害……姐,你懂的。”
他重新擡起眼眸,眼眶還是泛了紅。
蕭伊然想起那個在黑夜裡掙紮、殘喘、咆哮的身影,心痛不已,捂着嘴點頭,眼淚已經墜落下來。
“漫長的那幾年,有些東西是他深惡痛絕不願再回首的,也不願展現在世人面前,所以,他想和從前的一切劃清界限,和這裡的一切劃清界限,在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姐,他大概……也不願意你打擾他,畢竟你見過他最不堪的樣子,而事實上,他也許可以忍受他的卑微和狼狽被每個人看見,唯獨不願袒露在你面前。姐,記住他最好的時候吧……”
蕭伊然于是笃定,秦洛弟弟是知道她和秦洛的關系的,他的意思,是再也不要她和秦洛見面了嗎?
“可是……”她含着淚,無法接受這件事。
“姐,這樣挺好的,以後你和甯哥都不用再來看了,我哥會好好的,你們放心。”他笑了笑,又道,“對了,這麼多回你們來,我和我媽也沒有想到要招待你們,實在是失禮了,你們别見怪,今天就讓我請你吃頓飯吧,走!”
他說着,就已經領先走了,蕭伊然隻好跟上去。她和四哥怎麼會見怪呢?秦洛那時情況那樣不樂觀,誰有心情請客吃飯?
餐館裡,秦洛弟弟說了許多,都是關于秦洛的情況。
“說話還不行,但比剛醒的時候好多了,醒來那會兒好不容易能說幾個單字,現在可以說詞,他恢複得很好,才幾天,算是進步神速了,就是行動還十分困難,但我哥能克服的,你了解他的毅力,是不是?”
聽他說話,蕭伊然才漸漸放寬了心。隻是,真的再也不能去見秦洛了嗎?心裡感到十分失落,也有些難過,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自私。非要見他一面是為什麼呢?還不是為了滿足她自己的願望,卻枉顧了他的意願,既然他不想見她了,那尊重他的決定才是對他最好的吧?
秦洛,隻要你好好的,就好……
這樣想着,心中卻還是酸楚不已。
她看向窗外,抹去眼角的淚痕。外面陽光明媚,溫暖如春,窗台一排的三角梅,陽光下開得如火如荼。
“你們這兒滿城都是三角梅。三角梅的花語是什麼你知道嗎?”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難過,秦洛醒了,應該是高興的事兒啊!
秦洛弟弟還真不知道,男生一般不會去留意這樣的事情。
“是熱情,堅韌不拔,頑強奮進。”她想起那個自豪地向她介紹家鄉的少年,他從來都是這樣的人,她相信他,在另一個地方依然會用滿滿的熱情去擁抱生活,堅韌不拔地與困難抗争。
“嗯!”秦洛弟弟點頭,好似明白她的意思。
她心裡輕松了不少,直到現在才有閑心打量他,發現他其實跟秦洛長得很像,說話的聲音都像。
“你叫什麼?”這麼久了,也沒問過他的名字。
“我叫秦臻,姐。”
她點點頭,“秦臻,謝謝你的款待,那麼巧的,幸好遇上了你。”
他笑了笑,不語。
既然如此,她便打算改簽第二天上午的機票,早點回去,至于今晚,她想,她終于可以在這邊第一次睡個好覺了。
她打出租車去的酒店,一上車,她就想起該給甯時謙打個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然而,她撥他的号碼,卻是關機?
又出任務了嗎?
秦臻把她送上出租車的,看着出租彙入車流裡,他臉上淡淡的笑意才垮了下來,溫和的眼眸暗淡下去。
一個人走在熙攘的接頭,眼眶漸漸濕潤,眼前的一切漸漸變得模糊。
哪裡有這樣的巧合?她來就能剛好遇上他?不過是算準了她的假期,他特意在這裡等她而已……
這樣的結局,算是他哥願意看到的吧?
唯願她安好……
蕭伊然回到燕北的時候剛過中午,北方的秋天,涼意習習,卻是晴空萬裡,行道樹頂端泛黃的樹葉在陽光下金葉子般閃着光。
她再次撥打甯時謙的手機,還是關機……
她隻好發了條信息過去,想起距離上一回和甯時謙一起去看魏未媽媽已經過去一周多了,于是買了營養品和水果,打車去了魏未家,如果來得及,還可以給魏媽媽做頓飯。
魏未家門開着,裡面還有說話聲,聽聲音是湯可。
她往内一看,隻見魏媽媽坐在窗邊,湯可正在給她梳頭,邊梳邊說着話。
雖然開着門,但陽光大片大片地照進屋裡,曬着太陽的兩個人看起來倒是不冷。
“然然?你來了!”湯可剛好梳完,給魏媽媽在腦後绾了個髻。
“我今天休息,正好來看看。”她把東西放下,走到魏媽媽身邊,叫了一聲“媽媽”。
他們所有人可都是在追悼會上喊了“媽”的。
魏媽媽精神狀态還不是很好,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聽見了,然後指指桌上,請她吃水果。
她暗暗歎息。
客廳的牆壁上挂着兩張黑白遺照,一張魏未的,一張魏未他爸的。父子倆長得很像,也都穿着警服,隻不過,兩代人,穿着兩代不同的制服。
前赴後繼。
這樣的傷痛,魏媽媽大概很難再走出來了,不管有多少兒女叫她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