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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碎玉投珠 潇騰 3005 2023-04-12 01:29

  丁漢白一向對旁人的事兒不上心,如此心急火燎還是第一次。他招呼都沒打,驅車直奔淼安巷子,刹停在巷口,搖窗等待梁鶴乘冒頭。

  他倒是可以挨家挨戶敲門,但梁鶴乘本就有意隐瞞私人信息,他必須站在對方的立場考慮。

  丁漢白就這麼苦等,聞着早點攤子飄來的油腥味兒,聽着街坊為排隊掐尖迸發的擡杠。忽然,路過一中年人,湊近向他打聽路。

  人家搭讪的同時遞來香煙,他接住,告訴完怎麼走,對方幫他點着算是道謝。

  丁漢白本不抽煙,任指尖的煙燃去一段。試着擱嘴裡嘬吸一口,無味無感,呼出來才品出尼古丁的一點點香,望着巷子一口接一口,漸漸吸完人生中第一支煙。

  煙酒能不能消愁實在未知,但讓人一時麻痹大意忘記煩惱,還是有點效果的。

  不知等待多久,丁漢白終于晃見一身影,蒼老、毫不穩健,裡外都透着風燭殘年的意味,是梁鶴乘。梁鶴乘病痛纏身,不似其他老年人早起,他總要渾渾噩噩在床上掙紮許久才動身。

  丁漢白看清對方買豆漿的大碗,白釉敞口,明嘉靖的款,心說真他媽有譜兒。

  他腹诽着下了車,利落地步至梁鶴乘身邊,在梁鶴乘驚訝前先掏錢付賬。“梁師父,抱歉上門打擾,我實在是沒辦法。”他嗓沉音低,“我這兒有一件要緊的東西壞了,想求您徒弟幫忙修一修。”

  梁鶴乘既已知道丁漢白是紀慎語的師哥,哪兒還顧得上考慮其他,立刻招呼丁漢白去家裡。幾步路的距離琢磨透,丁漢白找他求助,那就說明仍不知紀慎語的身份。

  徒弟苦心瞞着,他這個做師父的不好妄自捅破,隻能繼續裝傻。

  丁漢白進屋後目不斜視,拆開包裹露出摔碎的玉薰爐,簡明扼要解釋來意。梁鶴乘看那精巧雕功,問:“這是你雕的?”

  丁漢白說:“是我師弟雕的。”

  梁鶴乘心中大動,想起紀慎語說過忙于雕一件薰爐。而這沉默的空當,丁漢白以為梁鶴乘在猶豫什麼,急忙說明:“梁師父,不會讓你們白幫忙,這物件兒是我師弟廢寝忘食忙活出來的,萬分重要,以後我欠你們一份人情,将來有什麼用得上的,盡管找我。”

  梁鶴乘忍不住試探:“你和你師弟感情真好。”

  丁漢白忽然薄唇一抿,目光也移開三寸,那情态似是不想承認,又像是有難言之隐。的确難言,他自己都沒覺得感情多深,頭緒紛亂無法探究。

  拜托妥當,丁漢白再三道謝後離開,梁鶴乘忽然叫住他,問:“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丁漢白坦言:“我小人作為,之前跟了您一路。”

  小人坦蕩蕩,梁鶴乘失笑,不過他詢問不是為了追究,而是鋪墊:“那禮尚往來,你家住哪兒?我這兒沒電話,要是有什麼問題,我怎麼找你?”

  丁漢白立即告知,池王府站刹兒街,最大的那戶就是丁家。

  他道别後離開,沒顧上細看一磚一瓦,隻不過步出小院時恍然一瞥,莫名覺得那幾盆綠植有些眼熟。

  

  這世間憂愁事兒很多,解決便好,丁漢白打道回府,心中大石灑脫地擱下。家裡一派如常,他錯過飯點兒,兀自去廚房找東西吃。羹湯可口,他的表情眼神卻一分分降溫,麻煩暫且解決,他在想制造麻煩的人。

  丁漢白就那麼沉着面容回小院,甫一邁入拱門,正對上廊下撒癔症的人。紀慎語的眼眸霎時由灰變亮,癟着嘴,奔下三兩階時似要哭嚎出聲。

  他已凄凄慘慘戚戚一早,從玉薰爐消失開始,他呆立在南邊,又在院中踱步,而後站在北邊不住撒愣。東西壞了,他咽下這口氣修好就是,可東西長翅膀飛了,他該怎麼辦?

  紀慎語誰都信不過,隻敢告訴丁漢白,默默等到現在,丁漢白出現那一刻,他險些控制不住撲到對方身上去。

  “師哥。”他緊抓對方的手臂,牙關打顫,“我一早起床去南屋……發現我的玉薰爐摔碎了。”

  丁漢白驚訝:“你已經看見了?”

  紀慎語未多想:“我沒告訴師父,等我吃完飯再回來,玉薰爐不見了!摔碎還沒完,是誰偷走了……”

  對方的憂懼無從掩飾,說話間透露得淋漓盡緻,丁漢白反手扶住紀慎語的雙肩,安慰道:“别擔心,是我拿走的。”他解釋,攬着人朝房間走,“我起床發現東西碎了,趕緊包好跑了一趟,等修好就取回來給你。”

  他哄道:“放寬心,不慌了。”

  紀慎語定住看丁漢白:“跑了一趟?修好?”他更加惴惴,丁漢白居然把玉薰爐交給别人,那人是誰?誰又能修好?

  丁漢白說:“之前我說過,有一位厲害的高人,我拜托給人家了。”

  紀慎語愁慮未減,心中五味瓶打爛,那一味酸潑灑得到處都是。他掙開丁漢白的臂彎,與之切切對視:“你說的人家,就是才十七歲就厲害得很,讓你佩服的那個?”

  丁漢白答:“是啊,放心吧,他肯定能幫你修好。”

  紀慎語強忍不住:“……你憑什麼把我的東西給别人?我用不着!”他鮮少失态,瞪着雙目撐氣勢,“修好是不是還要去道謝?你是為了幫我修玉薰爐,還是借我的玉薰爐去接近那個人?!”

  丁漢白震驚地看着紀慎語,他能想到紀慎語乖巧地感激他,想到紀慎語把他當作解決困難的依靠,哪兒能料到紀慎語居然沖他發脾氣?!

  “奇了怪了!”他煩躁地吼一嗓子,“我慌慌忙忙跑一趟,陪着笑臉孫子似的,我他媽為了誰?!”

  紀慎語不悔不懼:“我沒讓你去陪笑臉!”他根本無法想象丁漢白對某個人殷勤,丁漢白那麼兇,瞧不上這個看不起那個,“那個人”憑什麼要丁漢白陪笑臉?

  厲害?莫非還能厲害過丁延壽?!

  除非丁漢白有所圖,不缺錢不缺技,又能圖什麼?

  紀慎語恍惚,丁漢白圖的是與之交往,先成朋友再成知己,說明什麼?說明他們幾個師弟仍入不了丁漢白的法眼。他不平、不忿、不甘,其他人不管,為什麼他也不行?

  那一座銀漢迢遞,那一枚玫瑰印章,他以為自己有所不同。大吵一架,丁漢白以一句好心當成驢肝肺收尾。比鄰的兩間卧室門關上,生氣的生氣,傷心的傷心,不久後絲雨連綿,老天都為他們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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