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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碎玉投珠 潇騰 4676 2023-04-12 01:29

  白玉古玩城開業的第三天,老闆請假了。

  一早,丁漢白端着小鍋、揣着雞蛋,到巷口打豆漿攤煎餅。排隊的街坊扭臉看他,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擱仨雞蛋,不過啦?”

  他解釋:“家裡孩子高考,改善改善。”

  街坊提醒道:“那更不能多吃了,吃飽犯困還做什麼題?”

  一語驚醒夢中人,于是丁漢白又原封揣回去倆。破屋漏風,在這夏天倒不太熱,安安靜靜的。“紀珍珠,睡醒沒有?”他殺進去,掀了被子,撤了枕頭,捏住對方的後頸一陣揉搓,像拎小狗小兔。

  紀慎語迷蒙睜眼,呻/吟着骨碌到床裡。丁漢白說:“你裝什麼腰酸腿疼,體貼你考試,昨晚就親了親你。”停頓數秒,“是不是打退堂鼓了?”

  一語中的,愛侶之間同床共枕,腦電波遲早都要同步。紀慎語悠悠坐起,兩眼幽幽滲光,他從小學東西刻苦,做什麼都拔尖兒,可這回心裡沒底。萬一考砸呢?他不準備念大學,但他也不想嘗挫敗的滋味兒。

  丁漢白說:“那别考了,看房去吧。”

  紀慎語反問:“你都不勸勸我?”

  丁漢白說:“我又不是你爸,管你那麼多幹嗎?我隻管你高興,想考我伺候你後勤,不想考帶你去做别的,不說廢話。”

  紀慎語聞見煎餅香味兒,爬床邊沖着丁漢白換衣服。還是考吧,比姜廷恩強應該沒問題,他褪下睡褲換校服,瞧見大腿上的印子,這叫隻親了親?!

  丁漢白蹲下:“我又沒說親哪兒。”抓住對方的腳腕套襪子,娴熟,套好仰頭啄一口,更娴熟。他心中有愧,紀慎語原本可以簡單生活,出活兒念書,偶爾做件東西自娛自樂,可攤上他,幫這幫那,受苦受累。

  一晃神,紀慎語已經收拾妥當,穿着校服,滿臉學生氣。丁漢白又叫這模樣晃了眼睛,盯着,落個心猿意馬的下場。

  那六中門口人頭濟濟,家長比考生更緊張。這年頭,多少人寒窗苦讀走到此步,全等着考場上一哆嗦,從此改變命運。

  丁漢白拎一路書包,給紀慎語背上:“進去吧,我還在小賣部等你。”說完卻薅着人家的書包帶子,“别擠着,熱就脫掉外套,水瓶蓋好,别灑了。”

  一句句叮囑沒完沒了,周遭擁擠哄亂,紀慎語握住那大手,偷偷抓了抓手心。他靠近小聲說:“師哥,我想吃麥麗素。”

  丁漢白應:“知道了,給你赢去。”

  高考按時進行,家長們等在外面,巴望着,擔心着,丁漢白這二十出頭的家長潇灑悠哉,又去小賣部和老闆打撲克。如此度過兩天,他這古玩城老闆面都沒露,赢了夠吃半年的麥麗素。

  紀慎語一朝得解放,約上同學可勁玩兒了幾天,把市裡的景點終于逛完。等收心工作時,驚覺丁漢白哪還是原先賴床的丁漢白,他每天睡醒枕邊都是空的。

  丁漢白的确變了作息,從前睡到日上三竿,如今雷打不動五點起床。他既要經營偌大的古玩城,又要兼顧日益忙碌的瓷窯,還要雕刻。能者多勞,但必須壓縮時間。

  古玩城漸入正軌,紀慎語便安心去玉銷記上班。他這大師傅手藝無兩,經營之道有丁漢白背後出招,總之得心應手。六月上旬,各店整理春季的賬,他背着賬本去了一店,好久沒見丁延壽,師徒倆碰面,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麼。

  “師父。”紀慎語叫一聲,“身體好利索了嗎?”

  丁延壽恢複健康,拐杖也不用了。可紀慎語巴巴湊來,抓他手臂,要扶着他上二樓。他沒吭聲,任由這孩子獻殷勤,餘光瞥一眼,沒瘦,精神,說明過得不錯。

  到二樓辦公室,賬本堆滿桌,紀慎語明白丁延壽頭疼這些,主動請纓:“師父,我幫你弄吧,你幫我雕完劉海戲金蟾,怎麼樣?”

  丁延壽一愣,竟然跟他交易,還撒嬌,愣完兀自拿刀,在房間一角忙起來。他這半輩子,最喜歡的就是雕刻,别的總差點意思。一擡眼,瞧見那徒弟安坐在桌後,正兒八經地理賬。

  紀慎語似是感應到目光,故意蹙眉裝崩潰。他說:“師父,五月份的賬太亂了。”其實心知肚明,五月,他們的事兒曝光,丁漢白自立門戶,丁爾和挪三店的賬,分家歇業……他精明一把,算計一把:“師父,五月的賬得找專業的會計做。”

  原本店裡有會計,從丁漢白爺爺那時候就在,前一陣剛退休。紀慎語說:“師哥的古玩城有會計,要不我拿過去,做好再送來?”

  丁延壽瞄他:“少跟我耍花招,是不是還想讓他看賬本?”

  紀慎語回:“師哥忙着呢,天天五點起床上班,市裡潼村兩頭跑,談生意、開會、應酬、管理那麼多人,一日不差地出活兒,哪有空看你這個。”

  丁延壽生生噎住,真是反了,翅膀一硬肆無忌憚,之前聲淚俱下求原諒,現在一張嘴連環炮,都能掀玉銷記的房頂了!

  

  這大逆不道的徒弟氣完師父,斂上賬本便走。紀慎語羊質虎皮,其實内裡又愧又怕,等出了玉銷記擡頭回望,隐隐見二樓人影閃過,才明白,這父親與他一樣外強中幹。

  無風夏夜,暴曬一整天的破屋悶熱至極,丁漢白和紀慎語坐在院裡涼快。燈泡明亮,照着小桌,說好給會計看的賬本鋪散着,正叫丁漢白過目。

  紀慎語忙裡偷閑,捧着姜廷恩借他的武俠小說,那金書簽熠熠生輝,比燈泡還亮上幾度。他問:“師哥,趙敏和周芷若,你更喜歡誰?”

  丁漢白答:“這題我會,隻喜歡你。”

  紀慎語滿意得很,接着看,偶爾瞧一眼對方進度。他盤算好了,到時候讓丁漢白送還,趁機見見師父師母。忽地,丁漢白說:“明天休息,咱們去看房子?”

  他立即問:“哪兒的房子?”

  丁漢白白一眼:“還能是哪兒。”

  周末一早,他們兩個出門看房,帶着連夜理好的賬本。到二環别墅區後,剛露面,門口的保衛員霎時一驚,還記得他們趴牆頭呢。

  經理帶着,直接奔平米數最大的,丁漢白和紀慎語卻像偵察兵,回望,目測與丁延壽那幢的距離。不能太近,最好看不到,選來選去,定在遠遠的斜對角。

  花園很大,環着這别墅,丁漢白問:“喜不喜歡?”

  紀慎語點點頭,他很喜歡。

  他們眉來眼去竊竊私語,經理莫名尴尬,甫一進屋,正要吹得天花亂墜時,丁漢白牽住紀慎語,說:“這兒比不得家裡大院,頭廳就這麼大地方,可以擺個好瓶子增點氣派。”

  又往裡走,紀慎語說:“二廳寬敞,去維勒班市場買盞燈挂上。”陽台連着垂花門,廚房餐廳儲物室三間相連,要什麼樣的桌椅,桌椅要什麼樣的木頭,他們一句接一句地讨論。

  二樓,丁漢白目測尺寸:“那兒弄一屏門,書房一間就夠,卧室浴室要好好裝修。”他說着,攥緊紀慎語的手,紀慎語正糾結主卧選什麼樣的地毯。

  許久,兩人轉身望向經理,同時抱怨人家啞巴,居然連介紹都不說。經理滿脖子密汗,怕了這二位難伺候的主兒,殷勤的,仔細的,一臉誠懇做起介紹。

  又回到一樓,丁漢白和紀慎語開始轉悠。他們這是動了心,對這房子滿意,琢磨把機器房弄在哪間。角落的卧室背陰,他們停在門口,合計着靠邊放機器,中央放操作台,隔壁一間存料子。

  經理擎等着,丁漢白利索道:“辦手續吧。”

  淼安的破屋真是住夠了,這身嬌肉貴的倆人簡直迫不及待。辦完手續,沒走,散着步晃到路西一排,停在五号門外,瞧見丁延壽正掃雜葉子。

  丁漢白輕咳,其實有些緊張。丁延壽聞聲回頭,定住,不知道該端出何種表情。丁漢白主動說:“爸,我來送店裡的賬本,理好了。”見對方沒反應,試探,“那我們進去了?”

  不料丁延壽扔下笤帚走來:“給我吧。”

  紀慎語從包裡掏出遞上,不管不顧地喊道:“師母!師母!”這一嗓子很突兀,姜漱柳出來,納悶兒時晃見他們,“呀”了一聲。

  “媽。”丁漢白叫,叫一次覺得不夠,又叫一聲“媽”。

  交還賬本,兩方對峙,丁漢白先敗下陣來,退開一步道了再見。這情态惹人心疼,丁延壽和姜漱柳糾結又揪心。不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那混賬竟然又嬉皮笑臉地說:“我們買了緊那邊的一棟,以後天天在你們家門口散步!”

  丁漢白拽上紀慎語跑了,留下那爸媽目瞪口呆。

  買下房子,當天就聯系了裝修隊,熟,前一陣剛裝修過古玩城。丁漢白雷厲風行,事無巨細地列出來,臨了,向裝修隊長囑咐:“你就當我結婚辦新房,處處不能馬虎。”

  紀慎語就在旁邊,臉熱,擡不起頭。

  丁漢白問:“珍珠,咱們的主卧做不做飄窗?”

  紀慎語一激靈,這人瘋了,還是真不愛要臉?裝修隊長瞠目結舌,這大老闆住别墅,竟然跟師弟合住一間?丁漢白沒等到答案,做主道:“那就弄吧,吹風賞月都方便。”

  等旁人一走,他過去捏紀慎語側腰,摟着,湊人家耳邊低聲:“我哪兒說錯了?不算婚房?”紀慎語用手肘頂他,他挨得更近,“那婚房與否你說了算,婚酒我說了算?”

  紀慎語扭臉,想起他們分開時的承諾,不禁擡手環住丁漢白的脖頸。“師哥。”他叫一句,情真意切,甚至動情得有些氣喘。

  丁漢白親他,臊白他:“這可是在辦公室,你勾引誰呢小南蠻子?”

  紀慎語頂着紅臉:“勾引你……天天都勾引你。”

  這股子邪火直忍到下班,丁漢白真不愧是幹大事的。下班前,古玩城下發通知,要辦慶功宴。再一次廣發英雄帖,商戶、合夥人、圈内朋友,還有夠得着的親戚。

  與上次不同的是,此次請柬兩個人名,丁漢白、紀慎語,并列着。

  别墅裡的裝修日夜趕工,邊邊角角都再三設計,細緻入微。炎炎周末,樓内叮鈴咣當地收尾,丁漢白和紀慎語待在花園。植了幾棵樹,其中元寶楓開得正好,草坪剛剛修剪完,鮮綠整齊,沿牆挨着一溜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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