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岑青禾下意識的渾身一緊,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金佳彤眼睛一瞪,想要往前邁步,卻一下子軟了腿,若不是有蔡馨媛扶着,恐怕要趴在地上。
護士推着病床緩緩向他們走來,饒是一幫大男人,此時也繃不住哭出聲來。一名護士輕輕掀開蓋在死者臉上的白單,一張不同于頂天的中年男人面孔露出,刹那間,有人大哭,有人壓抑的哽咽,有人瞪大眼睛一口氣哽在喉嚨處,也有人在呆愣了幾秒之後,瞬間原地蹲下,失聲痛哭。
岑青禾就是最後蹲在地上掩面大哭的人,她吓怕了,吓得魂飛魄散,以至于她這麼害怕死人的人,還是一眨不眨盯着床上的那張臉看了數秒,腦子像是不好使,她辨認了半晌才确認這人不是頂天,她承認,她的哭聲中不排除喜極而泣的成分。
幸好,幸好不是頂天。
金佳彤也一樣,看到死者不是頂天,她馬上轉身抱住身邊的蔡馨媛,埋首大哭,蔡馨媛撫着金佳彤的後背,似是安慰,但她的手一直在發抖,控制不住的抖。
死者名叫賈勇,是這幫人的頭兒,頂天嘴裡喊得隊長就是他,今年才四十六歲,大女兒還在上大學,小兒子上初中,家裡是豫南的,老婆從來沒坐過飛機,現在正從豫南坐飛機往夜城趕。
這些信息,都是岑青禾在手術室外等候的時候,身旁的工友們告訴她的,她強壓着心底的忐忑和不安,一直在說:“不會有事兒的,現在醫學技術這麼發達,沒有治不好的,我們要相信醫生。”
其實她心裡一直默念的,是佛祖保佑。
也許她早就明白,有些時候,看命。
可是即便如此,岑青禾也從未想過,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麼沒了,從她躺在商紹城懷裡知曉此事,一直到現在,前後也才不過兩個小時的時間,人怎麼就沒了呢?
她隐約記得,之前去展覽館找頂天的時候,貌似見過賈勇,隻是那時她不知道短短數日後的現在,他們已是陰陽相隔,如果她知道,她一定會告訴他,千萬注意小心,不要踏上那根梁。
死亡的氣息籠罩着周圍的每一個人,遠處有其他患者家屬躲在旁邊眺望,知道死了人,都沒有上前,無一不在感慨生命的脆弱,随後打探到是因為什麼丢的命,不由得竊竊私語,“是盛天的房産嗎?這回可攤上大事兒了。”
“可不是嘛,聽說是建築事故,不是意外。”
“啊?盛天的房産還會出這種事兒?”
“現在什麼事兒不能有?估計以前也隻是幸運沒鬧出人命而已。”
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紙裡也包不住火,光是醫院這塊地方,已經有人在議論瞎傳,在等頂天手術結果的時候,岑青禾又接到好幾個電話,無疑都是同事打來,說展覽館那邊出事兒了,警察已經封鎖現場,所有的工人也都撤出,目前盛天和警方均有派人去檢查現場,确定事故發生的具體原因。
岑青禾的直覺告訴她,事情不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醫院這邊鬧出了人命,盛天要盡可能的動用關系封鎖媒體輿論,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隻要大家把盛天和人命挂鈎,這對一個專門做房地産的公司而言,打擊無疑是巨大的。
岑青禾沒有給商紹城打電話,猜到他現在一定忙得不可開交,倒是商紹城中途給她打了一個,問她在哪兒。
岑青禾躲到一處沒人的地方,小聲說:“我早上跟趙長風來的醫院,他去招呼記者了,我還在手術室門口等結果。”頓了一下,她很艱難的開了口,“跟頂天一起從高空墜落的傷者,已經确定死亡了。”
商紹城聽不出太大的情緒波動,隻說了句:“我收到消息了。”
岑青禾心裡特别難受,太多的感情交織在一起,有可憐賈勇撇下孤兒寡母的憐憫,有擔心頂天生死未蔔的忐忑,還有對整個事故橫空而出的不解和抱怨。
她抿唇沉默,但悲傷地氛圍卻傳到商紹城那邊,他輕聲說:“頂天一定不會有事兒的,我叫人去聯系醫院最好的醫生,務必治好他。”
商紹城的聲音似是有一種魔力,讓岑青禾本能的信服,隻要他說沒事,那就一定會沒事。
點點頭,她應聲道:“你不用擔心我這邊,頂天一有消息,我馬上打電話告訴你,你那邊呢?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商紹城回道:“你幫我看着點兒頂天就行,其他的有人處理。”
岑青禾乖乖聽話,知道在這種事情面前,她的力量太微薄,也幫不上他什麼,不讓他擔心已經算是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