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禾跟岑海峰來到樓下燒烤店,現在是燒烤店,岑青禾上小學的時候,這兒的老闆還隻是一個鐵皮車主,每天準時準點兒推車在路口出生意,一晃兒十多年過去了。
再見面,從老闆到老闆妻子都很是熱情,大家一番寒暄過後,岑海峰跟岑青禾進了一間包間,他替她點了愛吃的炸土豆片,岑青禾肆無忌憚的點了幾串烤腰子。
老闆妻子笑着問岑青禾,“你媽呢?”
岑青禾回道:“打麻将去了。”
“你媽還那麼愛打麻将,你小時候就是你爸帶你出來吃燒烤,你都這麼大了,還是你爸帶着你,多好。”
她無意中的一句話,戳的岑青禾跟岑海峰心裡難受,前者還能勉強帶着笑容,後者直接眼淚汪汪,就差掉眼淚了。
岑青禾接過菜單,麻利的點了一些,最後還要了六瓶勁酒。
老闆妻子笑着說:“孩子過年回來了,開心,多喝兩杯。”
等她走後,岑海峰看着岑青禾道:“要六個,你喝幾個?”
岑青禾說:“先一半一半呗,不夠再讓人拿。”
岑海峰笑了,“酒量見漲啊。”
岑青禾說:“你不用讓着我,咱倆今晚就可勁兒喝,我也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喝過你。”
岑海峰搖頭,“你不行,你一個小姑娘。”
岑青禾道:“你别小看我,上次跟客戶喝酒,他西北人,更能喝,我跟馨媛輪着喝都沒頂住,那次我自己喝了一瓶茅台兩瓶紅酒,啤酒就沒數了,也就是那次,我感覺自己喝透了,酒量提升了一個段位。”
她炫耀的口吻在說,岑海峰卻聽得心疼,看着她道:“客戶故意逼你們喝酒?”
聽他語氣,眼看着要急,岑青禾趕忙道:“沒有,客戶人挺好,就是跟咱們一樣,話沒說兩句都在酒裡。”
岑海峰沒有馬上出聲,直勾勾的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眶就紅了,别開視線,他伸手捏鼻梁,借此偷着擦眼淚。
岑青禾看見心裡也不好受,所以雲淡風輕的說道:“你不用擔心我,我在外面過得挺好的。”
話音落下,岑海峰把頭垂得更低,抽了紙巾擋住眼睛。
岑青禾喉嚨哽咽,鼻尖也是一片酸澀之感,說不出話來,包間中一片靜谧。
店員敲門進來送酒,岑青禾開了一瓶,先給岑海峰滿上,随後才倒給自己。
“你不找我出來喝酒嘛,來,先喝一點兒開開胃。”
岑青禾把酒杯遞給岑海峰,岑海峰接過去,她自己一仰頭,一杯全喝了。
岑海峰低聲說:“喝慢點兒。”
岑青禾笑道:“先給你來個下馬威。”
岑海峰也笑說:“喝酒最忌諱前面喝得快,你得先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後發制人。”
話雖如此,他也一口幹了一杯酒,美其名曰是不占她便宜,實則是想借酒澆熄心頭的酸澀。
現在店内人手足了,東西上的很快,最後兩碗辣面是老闆媳婦親自端過來的,說了句‘齊了’。
岑青禾道謝,等人走之後,她拿起一串烤腰子吃了一口。
岑海峰看得笑意盈盈,她從小愛吃這種東西,不像個女孩子,他叫了她多少年的兒子,也一直把她當兒子一樣帶在身邊。
他最想的就是她能開心幸福,隻要她想要的,隻要他能給的,他竭盡所能的給予,但他這輩子隻做了一件對不起她的事兒,卻恰恰傷她這麼深。
岑青禾餘光瞥見岑海峰在看她,卻沒想到他看着看着,會突然情緒失控,失聲哭出來。
岑海峰伸手擋着額頭和眼睛一處,因為悲傷來的太過洶湧,他一個大男人也抵抗不住,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明知說對不起已經于事無補,隻能後悔的大哭。
岑青禾早知道岑海峰叫她出來,不是單純的吃頓飯而已,可是見他這樣,她忽然視線一片模糊,嘴裡的東西早就失了原本的味道,變得酸澀無比。
放下簽子,她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淚,身邊岑海峰壓抑的痛哭聲讓她心如刀絞,到底,她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他,低聲道:“哭什麼啊,外頭人聽見像什麼話?”
岑海峰一把握住岑青禾的手,額頭抵在她手背上,明明兩個人都是坐着的,可他卻把身體彎的很低,像是在對她鞠躬,他哭着說:“青禾,對不起,對不起……”
岑青禾淚如雨下,手背上是一滴滴灼熱的悔恨淚水,她知道這種時刻不能說一句沒關系。
國人講禮,隻要對方說了對不起,大多數情況下,都要回上一句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