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小。
三兩人群稀稀落落上山,在茶肆落腳的人們也漸多了。
多方來客窸窣交談,等着雨歇的顔娧也不着急離開,品着茶,聽着閑聊。
“你說大仙還有老窩?”
“當然!你看過狐狸住寺廟?”
“那還不說說上那看大仙老窩?”
“沿着湄湖繞上山頂啊!”
“這兒隻是方便驗朝廷祭祀。”
“喔!原來如此!”
承昀盯着她聽聞山上還有大仙老窩,靈動眼眸旋即繞着他轉不停,開始後悔沒有立即下山。
“還想往上走?”承昀見她不停颔首,為那直拗的固執苦笑。
他審視眸光掃過她今早特意換上的新繡鞋,納悶問道:“不怕新鞋髒了?”
顔娧看着綻着粉荷的繡鞋,勾起淺笑回道:“山上泥濘,正好試試新鞋。”
“又是玢璘錦?”承昀笑問。
“昀哥,看看鞋子。”顔娧獻寶般邀請。
雨天來客哪能不染泥濘?幾個客人長靴繡鞋,再小心多少也沾上泥印。
唯獨他倆,承昀月白長靴依然敞新,她的繡鞋粉荷依然綻如初開。
“妳的心思能不能用在正常的地方?”承昀僅能贊歎這心思細膩的小狼崽了。
“不好嗎?都不怕髒呢!”她可是連鞋底都納上玢璘錦做隔絕,鞋底怎麼濕都不會透入呢!
為了生活舒适,她可是耗費了不少心思。
“所以,紗衣也是?”承昀瞧了眼出門前特意被加上的外氅,薄如蟬翼的紗罩,為他阻去了大部分的雨勢。
“是呢!”她眉眼歡欣,輕咬着唇瓣等着嘉獎。
“那便走吧!”承昀牽起葇荑往湄湖山腳前行,她想去怎麼也攔不了的。
這些日子相與下來,她的性子也逐漸透澈了些。
永遠都在兩害相權取其輕的範疇内選擇,如若今天沒遂了她意,這南楚都城還真就走不出去了。
這不,曹太後那兒消息都透露給她了,至今還沒聽她松口要離京,彼此都清楚,沒帶她上這趟湄湖山還真不走了。
承昀對這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也是無奈,怎麼上山這事情便沒有納入她的兩害相權取其輕裡琢磨?
“妳真不怕?”他不自覺緊握了大掌。
順着湄湖鋪設的石闆小路蜿蜒上山望去,因雨勢而顯得陰郁。
他這輩子還沒怕過什麼,殊不知現下對這湄湖山摻撮了擔憂。
顔娧對他亮了亮空空如也,僅有鸢尾花彩繪的纖手,眯眼笑道:“不怕,頂多花紋再換一下。”
她也是笃定了,大仙話裡的意思。
是她耐不住心裡的好奇,非得再去一趟确認。
如若真是狐狸大仙讓她到這異世,都容許她存活了近十年,怎會因為她的這番探究而要了她的命?
真要,在她不知如何逆轉時空時,取了她性命便是,怎麼可能存活至今?
承昀冷毅的臉龐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明知,她便是這種不怕事兒的個性,面對她真要去尋解,距離越近心裡仍是撇不下焦心。
這一路,他沒用内息,不願加速行程,企盼着她會想回頭。
看着越來越近的山路,瞧着她眼裡毫不掩飾的好奇。
他知道不可能往回走了。
“我看了祠裡的典籍說了,狐狸大仙是張天師座下仙使,她腳邊的四隻母子狐也是因緣際會而收養,大仙修行的雲台山大火,母狐為了救三隻小狐,餓死了親生小狐,母狐沒有因傷心而責怪撿來的小狐,更盡心照護了三隻小狐。
狐狸大仙完成張天師使命,回到洞府看了四隻奄奄一息的狐孫,将牠們帶回龍虎山請天師救治,天師感念母狐的母愛廣播,慈悲為懷,讓牠們立誓陪着狐狸大仙一同修行。
南楚境内,隻要家中有幼兒啼哭不安、不易入睡,家中用膳時,多被一副碗筷呼請大仙協助,幼兒便能獲得改善,這樣一位照顧嬰幼的大仙,怎麼舍得要我的命?”
“所以妳才敢肝橫膽乍,再上來欺負狐狸大仙善良?”承昀為她膽大思維下的結論。
顔娧聞言愣了愣,急急反駁道:“我隻是相信凡事必有因果。”
踏上山階第一步,她回頭凝望了承昀輕蹙的劍眉,伸手撫去眉宇間的不悅,忍不住勾起淺笑問道:“難道你真相信狐狸大仙将我帶來這裡,隻是為了把我送給你?”
承昀忽地攬上她的腰際,薄氅紗衣上的水珠,被震得飛揚四散灑落,灼熱的眼眸直視着她,霸道問道:“有何不可?妳可有不願?”
半階台階補足原本不足的身高,四目交接無法回避熾熱訊問,她伸手撫摸了他發鬓,未曾想他立即像個孩子索讨慰藉般,偏頭卧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