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裴阿難,你可不可以對我好一點
裴道珠仔細看去。
因為常年習武的緣故,蕭衡看似清瘦實則肌體勁健,隻是此時那副健碩的身體上,遍布可怕猙獰的新鮮鞭傷,似乎并沒有怎麼處理過傷口,此時看起來依舊皿肉模糊觸目驚心。
裴道珠不可思議:“管家說你觸怒了相爺,挨了家法……可你如今貴為郡公,哪怕是相爺,想要罰你也該——”
她掩住唇,沒再往下說。
丞相是蕭玄策的生身父親,父親教訓兒子,與官位爵位無關,又哪裡輪得到她說三道四?
她不禁輕聲呢喃:“因為沒按照他的意願行事,放走了元承,他便要如此待你……我早知你家人十分憎恨北國皇族,是朝廷裡第一個想出兵北伐的家族,卻不知這份仇恨如此深重。罷了,此事終究因我而起,蕭玄策,我對你負有責任。”
蕭衡挑起眉梢。
他看着裴道珠,少女決然地站起身,連食盒也顧不得拿就匆匆離開了望雪堂。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她又折返回來,手裡還拿着小藥箱。
她在廊下褪去木屐,又将他拽起:“進屋,我替你包紮傷口。”
望雪堂陳設簡陋,房頂甚至還破損了一角。
一架簡易的竹床靠窗擺放,兩人坐在竹床上,秋日午後的光影透過青紗窗照落進來,為兩人撒上一層溫暖的光,空氣裡彌漫着梧桐樹葉的淡香,一叢小野菊悄然盛放在房屋角落。
蕭衡觑着裴道珠。
少女不再羞澀,親手為他褪去衣裳,先用清水仔細清理了傷口,才小心翼翼地上藥。
像是害怕弄疼他,她動作輕的宛如羽毛。
他有點好笑。
這些年受傷之後,他都是囫囵包紮,疼也就一時半刻,哪就這麼嬌貴了?
不同于他的輕松,裴道珠的身體繃得很緊。
她知道蕭衡征戰沙場,身上定然有傷,卻不知他身上的傷有那麼多。
新傷也就罷了,那些陳年舊傷更是觸目驚心。
叫人懷疑,他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
更何況,既然一早就知道蕭相爺會家法處置,他何苦為了她,放棄刺殺元承的計劃?
對他而言,難道她是什麼重要的人嗎?
她唯恐力道過重,試探着問道:“疼嗎?要不要再輕些?”
秋陽落在她秾豔的眉眼間,她骨子裡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這就是裴道珠。
這才是裴道珠……
蕭衡想着,故作委屈:“疼得鑽心,但我一直忍着。自幼便是如此,挨過父親不少鞭子,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裴道珠吃驚:“相爺經常打你?”
她以為的蕭家九郎,光風霁月,出身名門,才華橫溢。
卻不知私底下,竟然是挨着鞭子長大的。
蕭衡見她對自己幼時的經曆感興趣,于是慢條斯理地講述起來:“自我記事起,就被阿父扔進軍營學習功夫,除了學武功,讀書寫字、辨别百草、佛儒道法等等,也一樣不曾落下。稍微懈怠,便是一頓鞭子伺候。”
裴道珠聽着,頗有些吃驚。
她從不知,蕭衡幼時居然比她還要努力。
“阿父除了督促我學習,也常常耳提面命,不許我忘記國仇家恨。裴道珠,我是在仇恨中長大的。”蕭衡飲了半盞茶,“後來八歲那年,學刀法時不幸受傷,一時生了高燒,軍營裡卻未曾請人為我看診,以緻耽誤治療雙目失明,這才被送去栖玄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