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玫瑰帝國·輝夜姬之瞳1》 1
楔子
1傀儡騎士
日本,東京。
澀谷地區,堪稱這個行省中最繁華的區域之一。沒來過這裡的人,很難相信在這個狹窄的海島上,竟有如此的繁榮。這裡幾乎是整個世界的縮小版,什麼都有,卻更加繁榮,更加誇張,也更加畸形。形形色色的人出現在這裡,用炫人耳目的奇裝異服,盡情抒發着對整個世界的憤怒、嘲諷及熱欲。
一個人靜靜地沿着扶梯向下走去。他的裝扮在别的地方會很顯突兀,但在此處,卻并不惹人注目。他穿着一身複古的紫色燕尾服,與他頭上的禮帽恰好相配,再配合唇邊那一抹精緻修剪過的小胡子,就像是從20世紀30年代的電影中走出來的一樣。
這座大樓,是澀谷最負盛名的百貨公司,遊人如織。這人在人群中靜靜地穿行。
地下1-3層全是擠滿了人的櫃台,他并沒有停步,繼續往下走。他手中托着一個紙袋子,就像是個普通的購物者,沒引起任何人注意。
又過了兩層後,他推開一個隐蔽的門,現出一條狹窄的通道來。
一股酸澀的氣味沖了出來。這與他身上的古典氣息格格不入,但是此人并沒有猶豫,扶着鏽迹斑斑的扶手走了下去。
這是大樓的下水道。日本戰後修建的大樓,下水道多按美式标準設計,空間極寬,通風良好。管道裡甚至可以容下一輛小轎車奔跑。那人小心地避開了泥濘處,向下水道深處走去。
一直走了一千多米,到達下水道的腹心處,這裡,已遠離地面,一點人聲都聽不見了,他才停了下來。突然,一個幹啞的聲音響起:
“你為什麼将我喚醒?”
聲音絲毫沒有起伏,帶着一種奇異的冰冷感。那人擡頭,隻見一具傀儡,被絲線吊在下水道的天花闆上。
那是一具半米多高的傀儡,由木頭刻成,披着铠甲,頭戴一頂鑲嵌了羽毛的頭盔,騎在一匹同樣是傀儡的馬上。傀儡的面目镂刻得極為精細,眉梢似乎夾帶着一絲揶揄的笑意,令人幾疑為真。下水道中的微風吹過懸垂傀儡的絲線,傀儡微微晃動着,面目在光影中徘徊,那雙眼睛就像是活過來一般,隐秘地盯着來人。
這一幕,滑稽中透出某種詭異,陳腐的下水道深處,似是打開了通往冥界的門戶,秘魔透空而來。
那人心底興起一陣奇異的感覺,這個傀儡騎士的目光,竟似真的穿透了他的身體,看進了他的内心!
恍惚之間,他竟分不清楚,這具傀儡究竟是死是活。
那妖異的傀儡,似乎将這種沉默視為冒犯,冷哼說:“如果你拿不出像樣的理由,就死在這裡吧。”
他的聲音陰森狠辣,似乎真有決定人生死的力量。
那人吃了一驚,但聲音仍然柔和而穩定,恭謹地行了一禮:“尊敬的沉睡者,我用黑貓之瞳将您喚醒,當然是想跟您做一筆交易了。”
傀儡騎士冷笑:“跟我做交易?你可知道我的條件?”
那人不答,将手中的紙袋打開。
“梵高的《星空》堪稱藝術史上的傑作,所有人都認為,它被珍藏在盧浮宮中。但,這才是真迹。尊敬的沉睡者,每個想跟您交易的人,都必須提供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我想,這幅畫,應該足夠說明我的誠意。”
傀儡騎士的目光,竟似真人般從他身上移開,落到了畫卷上。足足過了七八分鐘,傀儡騎士才開口:“果然是真迹。你具備跟我交易的資格了。”
他的聲音,已大為和緩。
那人雙手将畫卷合起,無數道絲線從傀儡騎士身上發出,将畫卷纏起來,綁縛在它身上。
“尊敬的沉睡者,您号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您是隐在黑暗世界中的先知,無論什麼難題,都無法難倒您。我今日找到您,是想問您一個問題。”
他的面容猛然一肅:“我想問您,如何才能在D-war第二輪中,擊敗晏的戰隊!”
傀儡騎士目光閃爍:“你想知道擊敗晏的辦法?”
那人:“是的!”
傀儡騎士:“你可知道,晏之所以參戰,是因為卓王孫的存在?擊敗晏,意味着要擊敗卓王孫!”
那人嘴角逸出一絲微笑:“是的!這正是我想要求的。我必須晉級。”
這一刻,他臉上的優雅蕩然無存,面孔竟倏然變得有些猙獰。
傀儡騎士:“你應該知道,即使晉級第二輪,你能獲得D-war的勝利,成為公爵的可能性仍然很小。無論蘭斯洛特還是龍皇,甚至圖圖大主教,都不是你能抗衡的。”
這位黑暗世界的先知,似乎對人類世界極為了解,短短幾語,就将D-war大勢分析得清清楚楚的。
那人點頭:“您說得不錯。但是,隻要擊敗了晏,我就可以證明一件事。”
他的目光倏然熾烈起來,一字一頓地說:“我比卓王孫強!”
傀儡騎士沒有說話,目光卻仿佛也熾烈起來,盯着那人。緩緩地,它用幽寂的聲音說:“看來,你還是對于自己的皿脈耿耿于懷。你得到的已經夠多的了。”
那人:“不!還遠遠不夠!我想要的隻有一個,就是成為第三大區的繼承人!而不是一個不見天日、永遠籠罩在他陰影下的棄子!沉睡者,你到底能不能幫我?”
他被傀儡騎士幾次反問,激得有些惱怒,語氣不由得焦躁起來。
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從某個隐秘的渠道,得知沉睡者的存在。這位沉睡者,是最可能助其實現願望的人。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渴望擁有的東西就在眼前卻拿不到。無怪以他多年刻意蓄養的優雅,都克制不住。
傀儡騎士淡淡地說:“我,知道擊敗卓王孫的方法。”
那人驚喜道:“告訴我!”
傀儡騎士:“你該知道,跟我交易還有另一個條件—你想要得到我的消息,就必須拿出同等分量的秘密來!”
那人:“你……想要什麼秘密?”
傀儡騎士:“擊敗晏的方法中,那位号稱不可能被擊敗的騎士W,會扮演重要的角色。W本名吳钺,他有個奇怪之處,就是從不說話。但他并不是天生如此。我想要聽的秘密就是,是什麼讓吳钺噤口不言的。你心中有圖謀,所以一直在刻意結交第三大區的幾位騎士。這個秘密,想必你會知道。”
那人臉色驟然改變,似是在心底掙紮着,良久,方才緩緩道:“我還真知道這個秘密。這個秘密,絕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它跟卓王孫也有極大的關系。我可以告訴你。”
傀儡騎士:“那麼,我們的交易就達成了。”
那人一喜,急切地說:“快告訴我擊敗卓王孫的方法!”
傀儡騎士眼角揶揄的笑容變得有些陰森、詭異,輕輕說:“這個方法的精髓之處,就是決勝在戰場之外啊,陸東城。”
2補丁熊
黃浦江畔的别墅内。
雨綿綿密密地下着,将大地割裂得寂無聲息。南國獨有的綠意被煙雨洇開,沾染着每一寸塵土,仿佛調了色調的透鏡,埋沒了其他顔色。
水滴敲打着二樓的落地飄窗,發出一串隻屬于春天的低語。
若肯靜下心去細聽的話,還能分辨出新草沖開泥土、春莺梳啄羽翼、微風吹落花朵的聲音。
秋璇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欣賞着這首雨之交響曲。南極旅程發生了太多事,所有人都疲乏不堪。韓青主吵着要倒時差,為了體恤下屬,她便難得地放了兩天假。
這個周末,弦月事務所暫時歇業。
于是她便可以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紅茶,留在卓王孫借給她的住所裡,享受這片刻的靜谧。
但是,這杯茶被擎在手中許久,秋璇都沒有喝上一口。
她望着窗外的雨霧,怔怔地想着什麼。
白與藍交織的顔色,在她腦海中浮現。中間夾雜的,是一團熾烈的火。火中圍困的,是一個桀骜不馴的身影,卻瞬間就被吞噬。
那是卓王孫。
南極的旅程雖然短促,卻印象深刻。當卓王孫被吞入岩漿中時,秋璇心中竟升起一種錯覺: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當他困于地底洞穴時,每一刻都度日如年。
如果他真的永留在南極大陸,那麼,她的勝利又有什麼意義呢?
“Withthisring,Iaskyoutobemine.”(用這枚戒指,企求你成為我的。)
秋璇端着茶杯的手輕輕顫了顫,似是不勝這梅雨時節的輕寒。
這句話,當卓王孫在冰洞中再度說起時,她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顫。
三年前,她從舞會上不告而别,卓王孫尋了她整整三年。有誰知道,那離去的一刻,秋璇心中的痛苦,絲毫不弱于卓王孫。但是,她不得不走。
她離開他,是為了能更好地跟他在一起。三年來,她周旋于一次次危機中,苦心化解SEVEN的危機,不就是為了兩全家國利益和對他的愛情嗎?
但最終的結果,她卻不得不跟他在D-war的戰場上兵戎相見。
秋璇握着紅茶杯的手指有些顫抖。
小卓,我不能失去你。可是,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周全我們的愛?
一隻氣球從她窗前緩緩飄過,氣球下挂着一件東西。
那是一隻毛絨小熊,胖乎乎的,很可愛。小熊穿着一件藍色的宮廷禮服,還戴着一頂寬大的帽子。小熊的表情憨憨的,沖着窗子内的秋璇微笑。
這隻小熊很普通,随便一個玩具店裡都能買到。唯一有點不同的是,小熊的胳膊上貼着一隻創可貼。
這是很奇怪的事情,沒有人會在毛絨玩具上貼創可貼的。但是,秋璇看到這隻小熊時,臉色卻訝然變了。
她忍不住伸手,将小熊拉了進來。細雨将小熊渾身都淋濕了,卻淋不濕小熊臉上的笑容,隻是,讓它胳膊上的創可貼,粘得沒那麼結實了。
秋璇溫柔地給它粘緊了創可貼,擦去它臉上的雨珠。
一些壓在心底的往事,也像這仲春的綠意,慢慢浮了起來。
“我要進去!”
“我要進去!”
“我要讓媽媽抱着睡覺!”
“我要讓媽媽抱着睡覺!”
兩個穿着睡衣的小孩子站在門口,憤怒地沖侍衛喊着。兩張小臉都憋得通紅。一個是男孩子,一個是女孩子。他們都長得玉雪可愛,和牆壁上飛舞着的小天使一模一樣。尤其是小女孩,一頭淡金色的長發宛如天堂的光芒,令人一見就不由得驚歎。粉妝般的兩張小臉,讓人不由得想捏一下。他們一人抱着一隻枕頭,雖被侍衛們百般阻攔,仍不肯退後。
小女孩喊一句,小男孩就跟着喊一句。小拳頭攥得緊緊的揮舞着。
小女孩回過頭來糾正他:“阿曆克斯,那是我的媽媽,可不是你的媽媽!”
小男孩:“可是、可是你的叔叔我也叫叔叔,你的妹妹我也叫妹妹,為什麼你的媽媽我就不能叫媽媽?”
小女孩:“你真笨!叔叔妹妹可以有很多,但是媽媽隻有一個。你的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這個媽媽是我的!”
小男孩說不出話來。他想了想:“讓我也叫嘛,我從小就沒見過媽媽,我沒有媽媽……”
他那可憐巴巴的神色讓小女孩心軟了:“好吧,就讓你叫吧。來,我們一起沖進去,讓媽媽抱着睡覺最暖和了!”
小男孩:“好!”
兩個小家夥向着雕滿花紋的大門發起了沖鋒。侍衛們手忙腳亂地将他們攔了下來。小男孩不甘心被擋住,狠狠一口咬在了侍衛手上,痛得侍衛差點發出一聲慘叫。
侍衛強忍着疼痛,蹲下身對小女孩說:“芙瑞雅殿下,您身為合衆國的公主,應該更懂事一些。女王陛下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您現在不能去打攪她。”
這句話,讓小女孩安靜了下來。她雖然心有不甘,但是,早就懂事的她,知道此刻去打攪忙于國事的母親,是很不應該的。她極不情願地放棄了掙紮。
小男孩:“我不是公主,我要繼續沖鋒!”
小女孩:“笨蛋!你是王子,你跟我一樣需要懂事!阿曆克斯,我從未見過你這麼笨的王子!”
小女孩沖着侍衛哀求着:“瑞克叔叔,我能看媽媽一眼嗎?就看一眼!”
侍衛猶豫着。他可不敢輕忽職守。他知道女王正在處理極為重要的大事,已經好幾天都工作到很晚,想必是遇到了極為棘手的問題。現在正是關鍵時刻,不能被這兩個淘氣的孩子驚擾。
但小女孩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和滿臉的期盼卻讓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他考慮了良久,說:“就隻有一眼,什麼聲音都不能發出!”
小女孩拼命地點着頭。
侍衛将沉重的大門輕輕推開了一條縫。兩個小家夥擠在一起,向裡張望。寬大的房間裡燈火通明,一個人影正坐在辦公桌後,聚精會神地處理着公務。堆積如山的文件,擋住了她小半張臉。她不時停下來,凝神思考,随即在公文上作出批示。
小女孩靜靜地看着她:“媽媽……”
小男孩也靜靜地看着她:“媽媽……”
他們癡癡地從門縫中看着這個身影,在他們小小的心裡,這個身影代表着溫柔的聲音,柔軟的擁抱,與……愛。他們雖然很想到她身邊,依偎着她的體溫,但又知道,這樣會打斷她的工作。他們都是從小就懂事的好孩子,可不願意讓她有絲毫的不開心。
侍衛:“好了,兩位小大人,看也看過了,你們可不能再打攪女王了。乖乖地回去睡覺吧。”
兩個小家夥抱着枕頭,垂頭喪氣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他們各自有個寬敞的卧室,裡面有昂貴的描着金邊的家具,堆滿了玩具,一切好玩的有趣的應有盡有,還有很多仆役照顧。
但是,沒有媽媽在的地方,是那麼冰冷,他們很不情願過去。
他們更願意蹲在這個門口,從門縫裡望着媽媽。但是,侍衛說這樣會打攪到媽媽,這讓他們覺得懊惱。
“什麼時候媽媽才會抱着我們睡覺呢?”
小男孩睜着大眼睛,問小女孩。
小女孩像個大人一樣思索着。
“下雨的時候。有一次下很大很大的雨,打很響很響的雷,我好害怕,就跑到媽媽的房間裡,她抱着我睡的。”
“那下次下雨的時候,我去叫你,我們一起去找媽媽!”
“好!”
于是,小小的阿曆克斯,就有了一個小小的心願。
他盼着下雨。
有一天晚上,一個炸雷将小阿曆克斯從睡夢中驚醒。他揉着眼睛坐起來,一股狂風吹着暴雨打在窗上。外面的樹幾乎被吹倒了,粗長的閃電一條接一條在空中亮起,雨像是瓢潑一樣澆下來,打得窗戶噼裡啪啦地響。
阿曆克斯一下子就從床上跳了下來。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他赤着腳,跑到了大門口,将沉重的門推開。狂風夾着暴雨立即打在他身上,将他全身澆濕。小阿曆克斯一點都不害怕,反而滿臉興奮。
他向芙瑞雅的房門口沖去,由于跑得太急,狠狠摔了一跤。阿曆克斯爬起來,一面敲門,一面大叫:“芙瑞雅,快些起來,下很大很大的雨啦,打很響很響的雷!”
芙瑞雅揉着眼睛開了門。
阿曆克斯:“我們去找媽媽抱着我們睡覺吧!”
芙瑞雅立即露出了笑容:“好!”
兩個小家夥向女王的房間跑去。夜已深了,侍衛們都在宮殿外守夜,走廊裡沒有一個人。他們輕輕地将門推開一道縫隙,擠了進去。
“媽媽,打雷了,我好怕……”
芙瑞雅可憐巴巴地輕聲說。
“好怕……”
阿曆克斯也随聲附和。
他們鑽到了被窩裡,一左一右,抱住了女王的胳膊。女王笑了笑,将他們摟在懷裡。
好溫暖啊……
從來沒有這麼溫暖過!柔軟,帶着淡淡的香氣。這就是媽媽的味道嗎?
小阿曆克斯露出了笑容,他緊緊抱住女王的胳膊,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當阿曆克斯揉着眼睛醒過來時,他發現已經很晚很晚了。女王早就不在了,一隻毛絨玩具熊躺在他身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阿曆克斯滿心納悶。
“快些起床吧!你可真是個大懶蟲!”
芙瑞雅走進來,嘲笑着他。她已經梳洗打扮好了,穿着宮廷款的絲綢裙子,就像是花園裡的一朵玫瑰。
“我睡得這麼死?”阿曆克斯有些不好意思。
芙瑞雅:“你還說呢!你昨晚抱得那麼緊,媽媽都沒有睡好覺。你倒是睡得很沉,還打呼噜呢!早上還不肯放手,媽媽隻好拿了個玩具熊讓你抱着!”
是這樣子嗎?阿曆克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他還從未睡這麼沉過。
“快些起床吧,我們打獵玩去。”
阿曆克斯答應一聲,想從床上跳下來。平時他都是這樣的,使勁一跳就起床了。但是,今天,他卻覺得身子格外沉重,連坐起來都有些困難。
“我這是怎麼了?”
他有些沮喪地問。
芙瑞雅見他臉色發紅,急忙止住他:“你一定是生病了,别動,我去找葛廖根夫人過來!”
她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葛廖根夫人的丈夫是位伯爵,她受命于照顧兩個小家夥。她被芙瑞雅拉過來,才看了一眼,就立即叫了起來。
“啊,你感冒了!”
她摸了摸阿曆克斯的額頭,熱得燙手。
“你肯定是受涼了。”
阿曆克斯記起自己昨晚跑出去看雨的時候,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衣。他悶悶地說:“我受涼了……”
他舉起手,手上有一道傷口。
“我還受傷了……”
這是他昨天摔跤時留下的,當時他太興奮了,沒有覺得痛,現在才感到痛得有些難以忍受。
葛廖根夫人撫摸着他的額頭:“不用擔心,你的感冒,吃些藥就好了。至于這個傷口……”
她命令侍女将醫藥包拿過來,翻出酒精為阿曆克斯清洗了傷口,然後,貼了一隻創可貼:“隻要粘上創可貼,很快也會好起來的。”
她拿出藥,倒上水,讓阿曆克斯服下。
阿曆克斯聽話地吃了藥,在床上躺下,葛廖根夫人給他掖好了被子。
“好好睡上一覺吧,很快你就能下床跑了。”
阿曆克斯:“芙瑞雅,我沒法跟你一起去花園玩了……”
芙瑞雅:“沒關系,你想玩什麼?我給你帶過來!”
阿曆克斯點點頭,抱着熊,睡着了。
接下來的幾天,芙瑞雅從花園裡采來花,将玩具搬到阿曆克斯的房間裡,陪着他一起玩。但是阿曆克斯的感冒卻越來越厲害,始終沒有好轉。他那晚受的風寒太重了,高燒持續不退。他睡着的時候經常又踢又打,将被子甩開。這更加重了他的病情。
一次醒來時,阿曆克斯傷心地發現,玩具小熊身上多了一道裂縫。這是他在晚上踢打時,不小心造成的。阿曆克斯傷心壞了,抱着小熊不肯擡頭。
芙瑞雅安慰他:“阿曆克斯,你不要難過了,我去找人給你縫好就行了。”
阿曆克斯點點頭。芙瑞雅叫了個侍女進來,這個侍女針線活非常好,繡出來的花就跟真的一模一樣。修補小熊這點事情,當然不在話下。可是,她一拿出針線,阿曆克斯就一聲尖叫,将小熊搶了過去。
芙瑞雅:“阿曆克斯,你幹什麼?不是給你補小熊嗎?”
阿曆克斯:“我不要這樣補,這樣小熊會痛的……”
芙瑞雅:“它隻是個毛絨玩具,怎麼會痛?”
阿曆克斯:“不!它一定會痛的,我不要你這樣補它……”
芙瑞雅:“那你說怎麼辦?”
阿曆克斯:“給它貼上創可貼,它就會好起來的……”
他舉起手:“你看,我手上的傷貼了創可貼之後,都能好,小熊一定也可以。”
芙瑞雅:“阿曆克斯,你可真是笨,它怎麼能跟你相比呢?”
“那就讓它貼上創可貼吧。”
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女王推開門,走了進來。
芙瑞雅:“媽媽!”
女王走到阿曆克斯床邊,坐了下來。她的手撫在阿曆克斯額上時,他立刻感到那股溫暖、柔軟的淡淡香氣又來到了身邊。
女王拿過一隻創可貼,仔細地整理着小熊的傷口,然後,将創可貼粘了上去。她将小熊放進阿曆克斯的懷裡。
“這樣,它就會好起來的。阿曆克斯,等它好起來的時候,你也要好起來哦。”
阿曆克斯用力地點頭。女王輕輕拍着他,他将頭埋在女王懷中,很快就睡着了。他睡得很沉,很安靜,一點都不鬧。他的臉上挂着笑容,似乎正在做着一個香甜而柔軟的夢。
等他醒來時,女王已經走了。阿曆克斯驚喜地發現,小熊真的已經好了!創可貼揭去後,小熊的傷口已經消失無蹤,就跟從來沒有受過傷似的。
阿曆克斯露出驚喜的笑容。
芙瑞雅看着他,歎了口氣:“阿曆克斯,你可真是笨……”
當時,阿曆克斯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隻顧着發誓,絕不能輸給小熊!小熊已經好了,他也要盡快好起來!
于是,他努力地吃飯,努力地睡覺,僅僅過了兩天,他就真的好起來了。
而今,秋璇拿着這隻小熊,塵封的往事便浮上心頭。她揭去創可貼,輕撫着那道幾乎無法察覺的縫補痕迹—那是女王陛下在陽台的扶椅上,親手一針針補好的。
她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
這讓她想起,如今很跋扈很霸道很嚣張的少年暴君,也曾有過那麼單純的時候,相信給小熊貼上創可貼,小熊就會好起來。
她也想起在那個華麗而又空曠的宮殿裡,他們倆人曾度過的歲月。那段時間讓他們擁有了很多隻屬于兩人的小秘密。
她欠身,向窗下張望。
樓下的花園,雨色正濃。卓王孫一身便裝,雙手插在褲兜裡,擡頭望着她。雨絲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眸顯得那麼清澈。
南國彌漫的綠意,都無法模糊他眸中的純淨。一如童年時的模樣。
秋璇忍不住笑了,她沖着樓下大喊:“等我一下!”
她沖着鏡子仔細地看了一下自己,确認自己的儀容無可挑剔,便拎起小包,快步沖了下去。
見到她之後,卓王孫沒有任何表示,隻是将右臂伸了出去。秋璇很自然地挎住了他,問:“到哪裡去?”
卓王孫:“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有最好的紅茶。”
秋璇:“最好的?紅茶?你可知道我對紅茶的品位一向最高哦。”
兩人的背影沒入了細雨中。他們相挽在一起的景象諧和無比,是這世間最美麗的圖畫。他們本就習慣了陪伴在彼此身邊,誰都無法跟誰真正分開。
3時光紅茶
“這紅茶也不怎麼樣啊,哪裡當得起最好的稱号?”秋璇滿懷期待地嘗了一口,皺着眉将杯子放了下來。
下雨天的紅茶館裡人并不多,兩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個僻靜的靠窗的位置。卓王孫叫了一壺加奶的紅茶,侍者送了他們兩碟小點心。
卓王孫:“單以茶味來講,它并不是最好喝的。但是,它有個最好的名字。”
秋璇“哦”了一聲,翻起了名牌。
時光紅茶。
她瞬間明白了卓王孫的意思,看他的眼波朦胧了起來,就像是窗外的絲絲細雨。
“南極歸來後,我一直在想,什麼是世界和平。”
秋璇忍不住笑了:“小卓,你想的這個題目可真偉大。”
卓王孫:“我們倆,本應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敵對的。但是,若是連我們都打了起來,所謂的世界和平,又怎能實現呢?所以,為了世界和平的偉大目标,我覺得,我們的争鬥,到此為止。”
他端起了茶杯:“就讓這場D-war成為我們的最終之戰,你我都不要再投入更多的力量,以現在的兵力,打出什麼結果,我們就接受什麼結果。你看怎樣?”
他的笑容有幾分調侃:“要是這場戰争再不斷升級下去,我可真的無法保證世界和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