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峰。”
聽到這三個字出口,顧戾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畢竟東尚别墅距離基地至少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就算是車速提的再快也早不過一個半,可半個小時前他還親眼看到秦景峰和薛鏡在小區裡鬧離婚。
俊臉在燈光下極冷,那股銳利的氣息就連旁邊慕嬌嬌都給驚動了,擡眸朝着他看了過去。
“空懷出事是多長時間前的事情。”
“一個小時左右。”
那就不可能是秦景峰。
但一旦江空懷出事,這項任務就隻能夠落在秦景峰的身上,邊境的任務是危險,甚至随時都有可能折命在那裡,但成功後的回報也很大,軍銜自然而然跟着升高不說,今後基地裡的資源也會朝秦景峰的小隊進行偏移。
而且任務很急,明天就要走,秦景峰也自然而然躲過去和薛鏡的離婚,一拖最少就是兩個月。
不管怎麼算,這次江空懷出事,最大的獲得利者就是秦景峰。
“我現在就過去,你把監控調出來準備好,而且還有……東尚别墅區的監控,我也要。”
關尹琥沒問為什麼,一口答應了下來。
挂斷了電話,顧戾将慕嬌嬌摟在懷中抱了抱,又伸手摸着她還有着幾分濡濕的長發“我有點事先出去一趟,你早點休息,頭發記得吹幹,小心感冒,恩?”
兩個人靠的近,慕嬌嬌自然聽得到他電話中的對話,沒有詢問,乖巧的應了聲“好,你自己也小心點,别這麼累,你身上還有傷。”
“好,那我先送你上樓。”
慕嬌嬌今天是真的有點累了,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處理,思維混混沌沌的靠在枕頭上,沒過幾分鐘便徑直睡了過去,就連顧戾坐在床邊盯着她,眼神慢慢變得複雜,又俯身在她額角親了一記都不曾發覺。
這一覺睡得很沉,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九點半才悠悠轉醒。
也不知道是不是顧戾專門吩咐過的,中途都沒有人上來打擾過她。
又懶散的在床上窩了會兒,慕嬌嬌這才打着秀氣的哈欠去洗漱順便換了身衣服,打開房門順着樓梯慢慢往樓下走去。
她原以為到客廳裡會見到林老或林老手下的人過來道歉,但誰想,還未到客廳就一眼瞧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自從昨晚半夜離開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忙碌了一整晚,身上面料矜貴的黑色襯衫早已起了褶皺,看上去多了幾分性感的頹廢,袖口挽起,一隻手撐着腦袋,雙眸磕上,就維持着這樣的姿勢呼吸均勻的睡着了,短發下的臉英俊就算是在睡夢中也帶着深寂的戾氣。
不知為何,慕嬌嬌看着他,平白有一種深入骨髓的落寞的錯覺,就好像這世界上他能夠依靠支撐的人隻有他自己。
幫傭瞧見她出來,下意識的喚“慕……”
下意識,慕嬌嬌朝她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慢慢從樓梯上走下來,等到遠離了客廳後才壓低嗓音“顧戾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早晨七點多吧。”
準确的時間點,幫傭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回來後顧爺先詢問了您是否還在休息,然後就一直坐在客廳裡等着您。”
所以,等她等到睡着了?
抿唇,也不知道心頭翻滾着的心情究竟是種什麼滋味,回眸朝着顧戾又瞧了眼,他依舊維持着那個動作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似乎絲毫沒有被驚醒的痕迹。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繼續忙吧。”
“好的,慕小姐。”
穿着軟底拖鞋,慕嬌嬌慢慢踱步回去,蹲在顧戾的輪椅前,手指伸出去,原本是想要将他叫醒讓他去樓上休息的,但在感受到指尖觸及到的溫度後,神色驟變,那雙黑白分明幹淨的像極了貓兒般的瞳孔也不受控的驟縮。
郝助理跟着顧戾一直奔波到早晨七點多才會去休息,可剛熟睡不到三個小時就又被一通電話從床上掀了起來,額角不斷跳動着,看了眼來電顯示“慕小姐,您有什麼事情嗎?”
“顧戾的私人醫生是誰,幫我給他打通電話,讓他過來一趟。”
私人醫生?
難不成是顧爺的傷口又崩開了?
“是的。”颔首,慕嬌嬌看着已經完全陷入昏迷的顧戾,咬唇“中藥退熱的速度慢了些,所以你讓私人醫生帶着針劑過來吧。”
郝助理滿口答應下來,卻在挂斷電話時揉了把短發。
你說他的這對上司究竟奇不奇怪,慕小姐昨晚經曆了綁架那麼大的事情都沒有什麼,反倒是他們家顧爺,崩開傷口又高燒,好像是專門鬧出來點事讓慕小姐心疼的。
這樣的念頭在郝助理心中一閃而過,卻讓他心思猛然一驚。
這不是沒有可能性。
挂斷電話,慕嬌嬌原本是想要幫傭幫她搭手将顧戾弄到樓上卧室裡的,但誰知道幫傭剛觸碰到顧戾,就被一下子掀翻了出去,那昏迷中的男人就仿佛是睜了眼般,任由誰靠近就會被那手杖狠狠的敲中手臂,深深烙下一道深紫色的痕迹。
試了好幾次,幫傭們都無能為力,最終隻能懇求到慕嬌嬌跟前“慕小姐,我們是真的沒有辦法,要不您再試試其他辦法?”
他們沒有辦法,慕嬌嬌又能夠有什麼辦法,難不成她一個人還能将顧戾擡回去不成?
咬着唇冷靜了兩秒,她試探性的蹲在顧戾的面前,擡手慢慢搭在了他的手背上,短短幾秒鐘沒有得到任何反抗的迹象,她便掰開他的手指将手杖取了出來,然後又耐着性子柔着嗓音勸“顧戾,你發燒了,我帶你回房間裡休息好不好?你坐在這裡睡不舒服的。”
沒有人回應,她也不放棄,拉着他的手,眉目挽起,自然而然的撒着嬌“可是你比我沉了點,我抱不動你,所以你聽話,讓别人把你送到樓上去行不行?”頓了幾秒,她隐約看着他的手指動了下,立刻笑了起來“我就當你答應了啊,别人再過來碰你的時候,你不要再砸人了,咱們倆說好的。”
說完,還湊過去當衆在他的唇上親了記。
其實對于慕嬌嬌這樣用商量的口吻和顧戾說話的時候,幫傭們都是不肯相信的,畢竟顧戾已經陷入了昏迷,又怎麼可能聽到她的話。
可當她們再一次去搭手擡顧戾的時候,卻真的沒有再受到絲毫的阻撓,幾個人恍恍惚惚的将顧戾送到卧室,轉身離開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
反手關住房門,隐隐約約還能聽見慕嬌嬌湊到顧戾身邊,軟軟着嗓音摩擦着撒嬌抱怨的痕迹“一會兒郝助理就帶着醫生過來了,你再堅持堅持不好不好?都說了不要這麼勞累,身上還有傷呢,你都不聽。”
說着,她鼓了鼓腮幫子,後知後覺想起要囑咐幫傭去熬點稀粥和姜糖水,便從床邊起身,可還未來得及擡腳,手腕就被隻灼熱的大掌直接捉住,精準無誤。
很明顯超過體溫的溫度就這麼順着手腕,幾乎直擊心髒。
下意識的回眸,卻發現顧戾沒有絲毫清醒的迹象,抓她的動作完全是在昏迷中下意識的舉動。
她抿了抿唇,試探性的喚“顧戾……”
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隻是他睫毛微顫了兩下。
她嘗試着想要将手腕抽出來,可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甚至他愈攥還有着愈緊的趨勢,導緻她隻能重新窩在他身邊,掀眸委屈的撒嬌,仗着無人瞧見,要多溫軟水媚就有多溫軟水媚“你每次都不聽話,弄得身上不是這裡受傷,就是那裡不舒服的,你知不知道,難受的不僅是你,更會讓别人心疼的。”
每次?
混混沌沌中,顧戾覺得自己似乎是抓到了什麼重點。
可用力的去思考時,卻什麼都想不出來。
等到慕嬌嬌接二連三抱怨了一大堆之後,一個不經意間的擡眸,不期然便撞入一雙幽深如同古井般的眼眸,被驚了下,整個人坐直身子“你什麼時候醒的?”
“在你說我不聽話的時候。”
男人低沉的嗓音虛弱卻也帶着輕薄的笑意。
慕嬌嬌下意識的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扶着他慢慢從床上坐起來,睫毛動了動“我幫你叫了私人醫生來,你再堅持一下。”
“恩。”隻是随意的一句,剛坐好男人便準備掀被下床,被慕嬌嬌縮着瞳孔阻止住,小手按在他大掌上,嗓音帶着幾分急切“你想要幹什麼?”
“洗澡。”
折騰了整整一天一夜,身上的西裝和襯衫都沒有換,雖然他沒有潔癖,但也容忍不了自己繼續這樣下去。
看着浴室裡鏡子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樣,肩頭的襯衫上還有着子彈大小的窟窿,隐約能夠瞧見裡面繃帶的純白色,但卻也在昨晚的折騰中,傷口有着崩開的趨勢,有着皿迹沁出來,在繃帶上顯得格外的打眼。
慕嬌嬌在浴室門口徘徊着,咬唇,溫靜的眉目帶着少許的無奈勸告“顧戾,你能不能不洗澡,這樣很可能會感染到傷口的。”
其實,慕嬌嬌原本是不報什麼希望的,畢竟顧戾的性子向來都是說一不二,他決定了的事情不管是誰都無法讓他回心轉意。
可誰想到,這次男人通過鏡子盯着她不施粉黛的臉蛋看了會兒,倏然懶洋洋的低笑了聲“好,這次我聽你的。”
“真的?”
他回複的太過突然,慕嬌嬌都沒有想到。
顧戾自然而然的颔首,可卻依舊沒有從浴室離開,嗓音溫淡着“不過,我現在身上實在是不太舒服,既然你不讓我洗澡,那我想要簡單擦一擦不算是過分吧。”
然後下一秒,他便滿意的瞧見慕嬌嬌的小腦袋點了點。
薄唇瞬間便勾起了毫不掩飾又勢在必得的弧度,骨節分明的手指伸展朝她勾了勾,就算襯衫褶皺,略帶狼狽的模樣都包裹不住那股從骨子中沁出來的喜色“那就麻煩嬌嬌幫我擦一擦了,男人總沒有你們女孩子心細,如果我到時候再把傷口撕開怕是真的就該去縫針了。”
一刹那間,慕嬌嬌微怔,也不知知道想到了什麼,白嫩的臉蛋不受控的蒙上了層绯紅,蕩漾着不自知的妩媚。
幫他擦身子,她什麼時候答應下來的,怎麼她自己都沒有印象。
柔軟的毛巾沉在水中,又被纖細的手指撈起來,擰幹時,慕嬌嬌還在懵懵懂懂的想。
可顧戾就這麼坐在不遠處,睜着一雙深邃到極緻的黑眸盯在掙紮着要不要伸手來幫他脫衣服的女孩身上,兩個人距離的近,他能夠清晰的嗅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清甜氣息,就像是上好的迷香般,讓人熏熏然有着着迷的前兆。
半晌,眉梢挑了挑,長指伸過去,碰了碰她的臉蛋,看着她如同受了驚的貓兒般差點跳起來,低低的嗓音輕松有着帶着溫柔的蠱惑“嬌嬌,你說要幫我擦一擦的,不要食言。”
而且他也不需要她多擦,隻要幫他擦擦後背和肩膀就行。
槍傷是在肩頭,這些地方都是他自己動手比較容易沾水發炎的,至于其他地方……
黑眸無聲無息的眯起,今後來日方長,他不着急的。
慕嬌嬌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大着膽子伸手去解的顧戾襯衫上的扣子,白玉做的扣子,和她的指尖一樣色彩,一顆接着一顆,中間沒有半點磕絆,反而還有着股說不出的熟稔姿态,绯紅的小臉努力闆起來,帶着僞裝出來的溫涼沉靜。
很快,顧戾因着長期不受陽光而偏白的肌膚暴露在了空氣中,肩頭的繃帶沁出來少許的皿色,其他地方還隐約有着陳年的舊傷,深深淺淺,但可能是他的五官本就偏看一眼就足以讓女人心動的完美,所以這些傷痕烙印在肌膚上,不僅沒有絲毫的猙獰,反而更顯露出幾分男人的落拓和強勢來。
但就算是如此,慕嬌嬌還是按捺不住自己怦然而出的心疼,咬着唇,用溫熱的毛巾擦拭上去,蹙了下眉“這都是什麼時候傷的?”
“有六年前,也有三年前。”他開腔,淡淡的笑開,好似分毫都不放在心中“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重要。”
慕嬌嬌的手在他後背上一頓,雖然很細微,但顧戾還是察覺出來了。
溫淡莫測的臉勾出少許深意“你是在心疼我?”
“恩。”遲疑了幾秒,慕嬌嬌還是承認“我知道,也許對于你而言,我的這些心疼都挺膚淺的,甚至你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但也不妨礙我的情緒浮動,抱歉……”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
但顧戾卻知道。
她在為了那些他曾經受傷的日日夜夜,她沒有辦法陪在他身邊而道歉。
心思瞬間軟成了一灘水,就算她坐在自己身後,他瞧不見她,但還是不受控的有一團火熊熊燃燒起來,額頭也隐隐跳躍起經脈,還有着細細密密的汗珠,手指搭在膝頭微不可聞的輕顫,甚至有着種想要現在就将她死死按在懷中細細親吻的沖動。
最後這種情緒強烈到顧戾自己都害怕自己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看着鏡子中自己輪廓分明的臉,還有着深得像是海般的黑眸,倏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行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你先出去吧。”
慕嬌嬌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沒有擦完呢?”
卻被他姿态強硬的阻止“沒事,我自己來。”
她下意識的擡眸看過去,瞳孔驟縮的猛然被吓了跳。
短短的幾分鐘裡,顧戾就像是換了個人般,俊美,性感,豆大的汗珠順着額角滑落下來,臉部的肌肉隐約跳動着,似乎很難受,卻從骨子中透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就算兩世慕嬌嬌都是不經人事的小姑娘,但這種事情多多少少也聽說過。
有那麼一刹那她竟然都不敢和他對視。
毛巾一下子扔到了他的懷中,不輕不重,起身轉過去,抿唇,莫名的緊張,磕磕絆絆的開口“那……那我就先出去了,你小心傷口。”
說完,她腳步匆匆。
就算是反手關住浴室的房門,白皙的臉頰也不受控的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嫣紅水嫩,帶着用言語無法描繪的溫軟水媚,任由誰瞧上一眼都會覺得勾魂奪魄。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鐘,慕嬌嬌才用手指按了按眉心,狀似若無其事的去樓下吩咐幫傭做份粥品,顧戾昨天忙碌了一晚,想必是沒有吃什麼東西的。
清粥本就是早餐幫傭熬好的,米粒熬煮的濃稠香甜,現下又重新熱了熱,慕嬌嬌端着托盤上來的時候,就瞧見顧戾早已從浴室裡出來,卻沒有按照他們剛剛說定的隻是擦身,穿着家居服坐在床褥中,黑色的短發很明顯帶着濡濕,英俊的五官在陽光下更為立體深邃,擡手朝她招手的動作帶着難以名狀的蠱惑。
慕嬌嬌看到他,自然而然又一次想到浴室裡的事情,臉色不受控的再次羞紅了起來,克制着狀似什麼都沒有發生般,将托盤放在床頭,溫軟着嗓音“要吃點東西嗎?你肯定餓了。”
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就這麼毫無防備的坐在他的面前,靠近,身上那股獨屬于她的香氣輕柔,彌漫在空氣中,幾乎都掩蓋了他身上的水氣。
顧戾難免再次心猿意馬起來,卻維持着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應“恩,肩膀有些疼,你可以直接喂我。”
他正好傷的是右肩,所以慕嬌嬌也沒有懷疑。
端起碗,湯匙在碗中攪拌了下,然後舀起一勺吹了吹,待溫度差不多後送到他薄唇邊,看着他啟唇吃下。
靠在枕頭上,男人垂眸瞧着她。
隻是臨時過來住一晚,家裡的用品自然沒有老宅來的全些,慕嬌嬌穿着上次落在這裡的淡藍色的長裙,黑色的長發被挽在了腦後,露出來光潔的額頭還有着嬌媚的臉蛋,就算是不施粉黛,也看起來精緻又冷豔。
将口中的粥品咽下去,他随口“昨晚睡得還好嗎?”
“還不錯,我不認床的。”她笑了笑,仰臉又重新将一勺粥品送到顧戾的嘴邊“對了,那個秦景峰今天是不是代替江空懷出任務了?”
又提到秦景峰。
顧戾不溫不火的“恩”了一聲“空懷傷的雖然不重,但肋骨斷了一根,需要在醫院裡留院觀察一周的時間。”
慕嬌嬌想了想,歪頭“那你們覺得昨晚的事情是秦景峰策劃出來的嗎?”
他沒有回應,反問“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