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在苑淑身邊坐下，沉默的從旁邊的果盤裡拿過水果刀，先削了一個梨子，還切成了可愛兔子的樣子。

　　在苑淑接住他遞來的一塊兒時，笑道：“小绮喜歡這樣吃水果？”

　　“她怎樣都可以吃。”顧傾城道，“是我希望食物好看一點，能幫助她嘗出味道。”

　　苑淑點了點頭，咬了一口梨子，“食物好看一點，感覺的确是更好吃一點。”

　　顧傾城垂下眸，自己也咬了一口，緩慢的咀嚼，“可我如今覺得，我好像做錯了。”

　　“怎麼說？”

　　“媆媆的很多想法，都是在我希望她做一個像别的女生那樣所謂正常的女生，給她科普了一些觀念後，她自己再思考而來的。”

　　“她小時候被關禁，沒有人教她文化，她見識的是自然法則、動物争奪的皿腥殘忍......在地獄生活過，再去誦讀伊甸園美妙浪漫的詩歌，您覺得，她能輕易接受嗎？”

　　“她不懂愛，不懂得尋常人談感情結婚的意義，甚至......她曾經看到情侶接吻的反應，是很認真的問我，人的發、情期是什麼時候，她為什麼沒有。”

　　聽到這裡，苑淑的表情變得很難看。

　　“她一直說喜歡我，可我的父親為我安排了女人，她直接忽略了那些女人，而是從利益出發，解決了我的堂兄。”

　　“甚至我說我喜歡裴月，她也沒有像普通女孩兒那樣，難受吃醋，而是對我說，因為我喜歡裴月，她也會喜歡。”

　　“她一直都在學我表現在明面上的感覺和情緒......覺得這樣對我，就是喜歡。”

　　說到這裡，顧傾城喉結滾了滾，拿着梨子的手緊緊攥在了一起。

　　“外婆，在曆史的長河裡做先鋒的人，都是對世界看通透以後，才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道路，并為之堅定下去，您覺得......媆媆有這個資格嗎？”

　　“您說的對，我也贊同，女人可以不結婚，不生育，就孑然一身的生活一輩子。”

　　“可是，縱觀古今，能一個人堅強生活的女人，從來不是她們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她們有一顆像您這樣，強大的心髒，可媆媆不是。”

　　“媆媆現在的淡漠和異常，與她兒時的恐懼痛苦是成正比的......她如果正常的生活在陽光下，一定是個很甜很甜的女孩兒，不然她的父母，為什麼要給她取媆媆這樣可愛的乳名。”

　　“媆媆所有的脾性都在仿照着我來，她甚至想起她的親哥來，都不覺得難受。”

　　這句話，讓苑淑的眉目舒展，唇角蔓延了一絲弧度，“傾城，小绮想起她哥哥來不難受，會不會是因為，她身邊一直有你呢？”

　　“可是！”

　　“我想起我的女兒，我會難受。”苑淑打斷道，“因為我覺得我女兒的人生不該那樣。但我想起我的丈夫，我不難受，隻是會懷念。因為他的人生在我看來，是值得了的。”

　　“你一定是想說，你想起她的哥哥來，會覺得難過，但是怎麼說呢，不同的人，對同一個人的感覺是不同的。”

　　“你或許覺得小绮的哥哥應該活下來，但可能于小绮來說，她哥哥的離世不算遺憾，因為她做到了她哥哥想做的事。”

　　顧傾城沉默了。

　　“傾城，不要陷入執念，也不要太害怕。”

　　苑淑這話一說出口，顧傾城的眸子震了震，“外婆，你怎麼看得出我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