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以念唇瓣翕動了一會兒,終于開口:“其實你母親說得對,你沒有做錯什麼,所以你也沒有必要……”
“如果你想說的是這個,那就算了。”男人打斷了他的話,聲音聽起來壓抑極了,“這是我的決定,與你無關。”
黎以念不禁攥緊了拳。
她忍不住擡頭,落入眼簾的是男人沉郁而冷厲的臉龐。
大概是為了方便和她說話,此時的他是單膝跪地的姿勢,他一隻手壓在沙發上,克制着身體前傾的程度,但即使如此,男人距離她也依然非常近,近到她能清楚的聽到他沉重而急促的心跳聲。
“那麼,你想我說什麼呢?”她的聲音異常的輕,輕到仿佛不含絲毫的情緒,“你明明都懂的,對嗎?”
喬嶼澤的瞳仁幾乎收縮到了極緻,連呼吸都好像被人抹去。
沒錯,他都懂。得知真相以後,他就知道他徹底失去了挽回她的機會,像以前那樣繼續糾纏她的行為,連他自己都要唾棄。
他沒有資格要求她忘記仇恨,更沒資格要求她接受喬夫人成為她的母親――哪怕隻是法律上的母親。
隻是,他到底還是保留着一絲卑微的期待,哪怕就連這份期待他都沒有資格再說出口。
“你不知道說什麼,那麼我來說。”他的喉骨上下滑動了一下,仿佛這些話對她而言異常的艱難,“抱歉,沒有經過你的允許就讓你知道了一切。就和你當初隐瞞我的理由一樣,我也不希望在你的心裡,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隻是一段禁忌,我希望你能大大方方的承認,你終究還是愛過我的。”
黎以念忽然覺得眼眶發熱,她蓦地閉上了眼睛。
“還有。”喬嶼澤終究還是忍不住伸手撫上了她的臉蛋,“對不起,為所有的一切,雖然我知道,不管說多少對不起都沒辦法彌補分毫。”
黎以念睜開眼睛看着他:“你是替你母親給我道歉的麼?”
喬嶼澤搖頭,自嘲的輕笑:“不,我是替我自己。你看,因為我的幼稚和不成熟,讓她心生警惕,決定那樣對待你,同樣也因為我的自私和自以為是,讓你獨自承受了那麼多。從這角度來說,你離開我是正确的。”
黎以念用力咬了一下唇。
幼稚和不成熟……說的是當年他和喬夫人表态要娶她麼?
“至于我的母親……你痛恨她也好,厭惡她也好,我都理解。無論如何,我沒有資格替她向你道歉,更沒有資格祈求你的原諒。”男人沙啞的笑,“當然,我也不會奢望你能為了我放下對她的仇恨。”
黎以念垂下眼睛:“但是你希望我這麼做。”
喬嶼澤頓了頓,沙啞的道:“我的想法不重要,決定權在你的手上,我絕不會勉強你。”
黎以念許久沒說話。
她的目光盡頭是男人微微起伏的兇膛,這足以說明他的緊張――他終究還是懷抱着一絲希望。
印象中這個男人一向是邪氣而恣意的,曾經吸引她的就是他眼底的那一抹對人間的戲谑和淡漠,可是不知從何而起,男人身上那種玩世不恭的疏懶不見了,他的眼神變得深沉,他的氣質變得鋒銳,他也很少再有漫不經心的淺笑。
而此刻,他更是像等待審判一般,把自己的姿态無底線的放低。
黎以念忽然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大手攥緊,那種被牽扯到極緻的疼痛讓她情不自禁的蜷縮着身體。
從始至終,喬嶼澤都把他的心赤一裸裸的攤在她的面前,她是棄之如敝屣也好,或者是随意踐踏也好,他都不曾有絲毫的退縮。
她相信如果她點頭,他一定會盡全力維護她,排除一切阻礙也要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已經害怕了,命運是如此蠻橫而殘忍,她已經被折磨的傷痕累累,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和他走下去,甚至回到從前。
何況放下仇恨,又哪有那麼簡單。
她當然是恨的。當初如果喬夫人實言相告,以她的心氣,她絕不會繼續糾纏喬嶼澤不放,可是喬夫人卻偏偏又最殘忍的方式斷絕了她的希望。
就連她的生母都死在喬夫人的手裡。對這一點,她其實并沒有太深的感受,畢竟她對生母毫無印象,可是這并不代表她就能毫不在意。
或許是她沉默的時間太長,喬嶼澤忍不住又一次開口:“如果你還需要時間……”
“不,這就夠了。”她輕聲打斷了他的話,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喬嶼澤抿緊了唇,大概是從她的語氣和神态中得到了答案,男人的臉色看起來異常的冰冷。
黎以念的唇動了動,一時間竟然開不了口。
“你還是決定維持現狀,對嗎?”喬嶼澤替她說完了她想說的話。
黎以念覺得眼眶更熱。
她輕輕點頭:“但是……我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認,我是愛過你的。”
喬嶼澤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他的手插入她的長發中,沉默許久,他低低的吐出一個字:“好。”
黎以念緩緩的攥緊了雙手。
“我該走了。”他似乎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接着叮囑,“你晚上早點休息,别忘了明天早上還要錄音。”
黎以念隻能胡亂的點頭。
她感覺到男人收回了手,很快站了起來,轉身往外走去,腳步聲清晰的落入她的耳中。
男人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一點點的拉扯着她的神經。
她猛的擡起頭,失控一般的喊道:“喬嶼澤!”
喬嶼澤的背影蓦地一頓,過了兩秒他才轉身,黑眸凝視着她:“怎麼了?”
聲音有種刻意壓抑的平靜。
黎以念一時間有些慌亂,她隻能沒話找話一般的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就是……永遠不結婚生子……”
男人的黑眸似乎更晦暗了幾分。
“假的。”他的聲音幾乎沒有絲毫的起伏,“等我遇到我喜歡的女人,我還是會和她結婚的。”
然而黎以念卻有種想流淚的沖動。
如果他依然笃定的表示他不會結婚,那麼或許她還會以為這是他以退為進的手段,隻為了讓她心軟。可他偏偏否認了,似乎隻是為了讓她放心,還是這樣冷靜到近乎麻木的口吻。
看着他俊美而冰冷的臉龐,黎以念隻覺得腦海裡一片紛亂,唯有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裡不斷的重複閃爍。
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她不能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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