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陽騎坐在馬背上,因為後面有不少人是走路,所以他騎得不快,扯着缰繩,任由馬兒緩緩前行,這般趕路讓他覺得有些無聊,快又不能快,得等着後面的隊伍,慢吞吞的是一點趣兒也沒有。
他無聊的與蘇朝東等人不時說上幾句,但這一路上,天天待一塊兒,也沒有什麼新鮮話題,一臉無趣的朝旁邊路過的行人看去。
瞬間他就驚得睜大了眼睛:“薛懷恩,你怎麼在這兒,你們這是要上哪兒去?”
這可真是太巧了,他一眼就認出正在前行的隊伍中,夾雜着的矮小身影,他與薛懷恩同為太子伴讀,兩人也算是朝夕相處,可不就一眼把人給認出來了嘛。
再一看,對方抹得一臉黑,還有身上的衣服,也是尋常的粗布衣,完全不似往日的錦衣華服,但他還是從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他來。
他翻身下馬,一邊朝人跑過去,嘴裡一邊嚷嚷着:“薛懷恩是我啊,我是陸辰陽。”
蘇朝東見他下馬朝人跑去,頓時大急,他還能不知道薛懷恩是誰,就算沒見過,但這名字卻是熟的,同為太子伴讀,那是英國公家的嫡長孫,英國公事敗已經滿門抄斬,連宮裡的賢妃都沒放過,但薛懷恩卻出現在這裡。
“小陽,不要過去。”他飛躍而起,落在陸辰陽身旁,将他一把拉在身後。
薛懷恩身邊跟了五六人,應該是他的護衛,這會兒也是神色戒備的看向陸辰陽等人。
“我是陸辰陽啊,薛懷恩你不認得我了嗎?”陸辰陽睜大着眼睛問道。
目光也不停的打量對方,距離他們之前在東宮分開時,不足十天時間,但對方卻是瘦了一大圈,全無往日神采,不過他家發生那樣的大事,任誰也精神不起來,一時,他也不免心生同情。
“薛懷恩,你是打算以後都不跟我往來了嗎?”他輕聲問道。
薛懷恩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他,心中有些晦澀,以前他是高高在上的貴公子,但現在卻家破人亡,還是朝廷追輯的逃犯。
“我是逃犯,你不怕嗎?”他問道。
說到逃犯,陸辰陽也不由唉聲歎氣道:“我阿娘說,要不了多久,我們一家也是逃犯了!”
聽到這話,薛懷恩一臉疑惑,陸長風是鎮北侯,皇上跟前的紅人,與英國公一戰,又立下不世之功,如何就成逃犯了,他顯然不信。
“唉,你可能不知道,皇上他傷重不治,連帶着宮裡的皇子、公主也都沒有了,這皇位估計得落到恭郡王頭上……”他耐心的與他說了一下京中的形勢。
薛懷恩聽得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驚訝得張大了嘴,一時半會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皇帝将薛家滿門抄斬,他還在尋思,長大後要為家人報仇,哪知皇帝居然就這麼死了,一時他心内也不免覺得空落落的,連報仇這事兒都沒有了,他又該何去可從。
“我阿娘說,新帝現在還空不出手來收拾我們,待他登上皇位,頭一件事,估計就是要下旨意問罪我阿爹,甚至說他是反賊,謀害先帝之類的……”
說完,看向薛懷恩道:“我們倆以後也都是難兄難弟,都是一般的反賊,誰也不比誰尊貴。”
薛懷恩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被說是反賊,難道是什麼很榮光的事麼,他竟然還上趕着來,不過想想他平時的作為,時不時也會有驚人之語,倒也理解了。
“我們,還是不一樣的。”薛懷恩垂眸說道。
陸辰陽想了想,開口道:“你難道是在怨怪我阿爹,當時我阿爹奉皇上之命,與英國公死戰,也是損兵折将。”
薛懷恩搖頭:“我并沒有怨怪鎮北侯,戰場對戰,憑的是各自本事,誰輸誰赢都十分坦蕩,并不因此而私下怨怼,我祖父還說,鎮北侯是難得一員将才,對他十分欽佩。”
“我覺得也是,戰場上的事戰場上了結,我們都是坦蕩男兒,不應該因為這些而生私怨。”陸辰陽一臉贊同道:“我阿爹也曾誇贊,說英國公英勇無雙,乃一豪傑。”
薛懷恩聽得不免心中震動,能得對手如此稱贊,祖父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會欣慰吧!zx.r
他沉默了片刻後,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去安平郡,我阿娘的封地,那裡地處偏遠,朝廷若是派兵去抓我阿爹,也未免會勞師動衆……”
陸辰陽也沒有瞞他,說了說自家這邊的情況,末了,便又問道:“你要去何處?”
這問題還真把他給問住了,薛懷恩心想,天下之大,哪還有他的容身之處,他現在可是朝廷逃犯,若是被人發現身份,也就沒有他的活路。
見他不說話,陸辰陽道:“你要是沒地方可去,不如跟我們一塊兒去安平郡,而且我們的身份也都是逃犯,你不嫌棄我們,我們也不嫌棄你,湊一塊兒過活,以後也能相互扶持!”
薛懷恩擡眼,便對上他清澈的眼睛:“為何要幫我?”
“那天在宮裡時,你不也放我們離開嗎,當時宮裡很亂,若是拖延下去,也多一分危險!”
那天的事兒,他可還記得呢,對方賣他人情,他如今也算是還人情了吧!
薛懷恩略有些猶豫,看了一眼身旁的護衛,見對方朝他微微點頭,他便擡眼看向陸辰陽道:“我若跟你們一起上路,那侯爺和夫人……”
就在這時,陸長風騎着馬緩步而來,開口道:“你若願意,便跟我們一塊兒上路吧,我與夫人對此并無意見。”
他與英國公一戰,十分坦蕩,戰場之事,也并不牽連家小,薛懷恩他自也不會視為仇敵。
“你看,我阿爹同意了,薛懷恩你就跟我們一塊兒去安平郡吧,不過聽說那邊很窮,你跟我們去,也未必能享福,大概還會過苦日子。”
薛懷恩掃他一眼,随即便點了下頭:“好,我跟你去安平郡,我并不怕吃苦,英國公府沒了,我早已不是以前的少爺了。”
說完,他就帶着身邊的幾個人,加入了陸家的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