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桓聽到母親的叮囑，哭泣著，用力點著頭，生怕母親沒有看到他的應允，又對她說道：“媽，我，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我會的了。”

　　  陳秋容的手掌，在張桓的手背上，輕拍了兩下。

　　  她將目光轉到家銘和家頎的身上，臉帶欣慰地說道：“看到你們成家立業，我就已經放心了，今天，今天我的兒媳和女婿都到了，我，我對你們，也沒有什麽太多的交代了，好好過日子，珍惜身邊的人，還有陪伴的時間，媽，要走了，家頎以後再也不能撒嬌了，家銘也是，少點和慧君爭執，家是需要兩個人一起維系的，懂嗎？”

　　  家銘哭泣著，喊了一聲“媽”，然後哭喊著說道：“媽，我還沒有孝順過你，你不能這麽快離開我們的。”

　　  “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咧咧的，你們兩個記住，養育之恩不能忘，如果你們做不到，媽死了也不會原諒你們的。”

　　  家頎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喊叫聲，情緒仿佛處於一個崩潰的邊緣，她的嘴裡一直在悲傷地喊著“媽”，其他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看到家頎這個樣子，沒有人不是心碎和心痛的，安陽一直用自己的雙手緊摟著家頎的雙肩，不斷地出言安慰著她。

　　  陳秋容看到家頎的樣子，有點無奈地晃動了一下頭部，說道：“你呀！這麽大的人了，還是跟以前一樣，就不想讓媽省心一點是吧？”

　　  家頎哭泣著，用力地點頭回應道：“媽，我，我知道的，我會懂事的，但是媽，我，我真的不能接受你，你離開我們，我還想在你的懷裡撒嬌，女兒如果沒有了母親，女兒就再也沒有人可以傾吐，傾吐那些家長裡短了，媽，不要拋下我們，不要……”

　　  “好了，不能任性了，媽已經讓你任性三十二年了，安陽，接下來，安陽會代替媽照顧你了，家頎不哭了，媽聽了心疼，啊！”

　　  家頎伸手抓住母親有點冰涼的手掌，將自己的臉，埋在了母親的手掌裡面，悲痛地哭泣著。

　　  陳秋容叫了一聲：“明哲！”

　　  明哲一聽，馬上衝了上來，走到她的跟前，雙眼通紅地叫了一聲：“奶奶。”

　　  陳秋容看到明哲，又聽到他叫了自己一聲“奶奶”，整個人仿佛精神勁頭好了不少，她露出笑容，對明哲說道：“孩子，你不該來，太早見這種生離死別，不好。”

　　  她望著明哲的那對眼睛，充滿了柔愛和慈祥。

　　  明哲抽泣著說道：“奶奶，你不會有事的，你以前和我說過，還要跟我一起回去，去看看我爺爺，你答應過我們的。”

　　  陳秋容眼裡的淚水，如泉湧一般滴落在了白色的枕頭上面。

　　  “孩子，奶奶累了，以後有機會，你抱著奶奶的骨灰回去，好不好？”

　　  聽到陳秋容的這句話，病房裡再次響起了一片的哭泣聲。

　　  “媽媽呢？媽媽怎樣了？”陳秋容突然發覺，沒有看到司徒敏在這裡，眼裡瞬間流露出了一抹擔憂的神色。

　　  明哲一邊哭著，一邊說道：“媽媽已經沒事了，但是還，還沒有醒過來，慈恩在陪著她。”

　　  聽到司徒敏沒事，陳秋容似乎放心了下來，她繼續對明哲說道：“明哲乖，不哭，奶奶要走了，以後明哲要擔負起大哥的責任，照顧好妹妹，還要擔負起男子漢的責任，照顧好爸爸和媽媽，懂嗎？”

　　  “奶奶，我懂。”

　　  “當年奶奶自私，差點就因為奶奶的一份自私，而見不到你了，唉！”陳秋容似乎想起了當年自己勸說大智不要去接回明哲的事情了，臉上對明哲露出了一片的愧疚之色。

　　  這個事情，明哲完全不知道的，也沒有誰跟他說過，所以他也隻有露出幾分的困惑之色，看著眼前這已經奄奄一息的奶奶。

　　  陳秋容似乎想要對明哲說出這個事情，可是大智已經意識到了，在她還沒有開口的時候，便神情悲怮地對她說道：“媽，你休息一下，別說話了。”

　　  看到自己的大兒子大智，陳秋容臉上的愧疚之色，變得更加強烈了起來。

　　  她顫抖著右手，慢慢舉了起來。

　　  大智一看，知道母親是想握著自己的手，馬上便伸手過去，握住了母親顫抖的右手。

　　  陳秋容看看大智，眼淚再一次如同決堤的河壩，奔湧而出。

　　  “大，大智呀！怎麽今天你一直躲在那裡呢？”

　　  大智紅腫著雙眼，哽咽著聲音，用力用牙齒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一股微腥沁入他的口腔裡面，嘴唇上的劇痛，讓他保持了穩定的情緒，他暗中深呼吸了一下，用力擠出一個淡淡的笑意，然後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對著母親說道：“媽，因為我知道，我知道你會沒事的，所以我，我現在，現在根本，根本不擔心你。”

　　  陳秋容心疼地看著自己這個兒子，她心裡很明白，自己的這個大兒子，一定是在努力壓製著自己的情緒，不想讓自己看到他難過的樣子而擔心他。

　　  他說不擔心自己有事，可是從他手中傳來的顫抖，卻感覺到了他深深的擔憂和恐懼。

　　  她看著神情憔悴的大智，難過地說道：“媽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當年將你留在了大嶺坡，讓你受了這麽多的苦。”

　　  “媽，過去的事情，咱不說了，好不好？”

　　  “我明白，現在我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怪過媽，可是，媽的心裡，一直都不好受，別人認為我為了榮華富貴拋棄了你，我沒有，沒有所謂，可是，那些年裡，媽對你的想念，卻一直沒有停止過，媽不想為自己的錯誤去解釋什麽，隻想告訴你，在媽的心裡，你一直都是媽的乖兒子，隻是現實讓我做出了這麽一個選擇，媽對不起你。”

　　  大智的神情木訥，除了緊緊握著母親的手，緊盯著母親蒼白的臉龐之外，他沒有說任何的話。

　　  如果自己今天不接受下母親的這一聲“對不起”，也許她離開了這個世界，依舊不會有釋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