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老人才緩緩說道：“存孝啊！當年大家都說，你是我們村最孝順的一個人，當年你媽臨走前，你還沒有趕回來，硬是沒有咽氣，直到你風塵仆仆從兩千多公裡外回來，給她熬上了這麽一碗粥喝了，她才笑著離開了這個世界。村裡人都說啊！你媽舍不得你，那些年她病的時候，都是你在盡力照顧著，沒有想到你出去沒有幾天，她就撐不下去了，唉！”

　　  老人說完這段話之後，臉上呈現出了一種很疲憊的表情，大智連忙拿出隨時帶著的水壺，給她倒了一點溫水，讓她喝了下去，老人的臉色，這才算稍微好了一些。

　　  “嬸，我知道，當年要不是你幫著我媽，在我爸和我叔面前說話，也許我早已經讓我爸跟我叔送給別人當兒子了。”

　　  何鳳蓮笑笑，說道：“真是羨慕你媽呀！能夠養出你這麽一個孝順兒子出來，唉！”

　　  這一聲的歎氣，也許是她在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三個子女，顯得很是淒涼。

　　  “嬸，你也別想太多，好好把身體養好，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何鳳蓮點點頭，笑了一下，然後對著大智說道：“孩子，給孝叔粥錢，我們回去吧！”

　　  大智連忙從身上掏出一張五十的，遞給孝叔，對他說道：“孝叔，收錢。”

　　  孝叔苦笑了一下，說道：“這粥是嬸喝的，我不能收，嬸對我的恩情，這輩子我都無法回報了，來生我一定會報答嬸的。”

　　  老人看看他，然後歎了一口氣，說道：“存孝啊！這一碗粥啊！就當是你報答了，我走了。”

　　  “嬸”孝叔有點哽咽地叫了她一聲。

　　  大智推著輪椅，離開了孝叔的粥店。

　　  孝叔站在門口，一直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雙眼流下了兩行淚水。

　　  一路回去，走得很慢很慢，何鳳蓮很小聲地和大智開心地聊著天，時不時她還發出幾聲輕輕的笑聲。

　　  原本灰暗的天空，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竟然有太陽走了出來，照耀著滿天的雲霞，讓整個天空都變得一片嫣紅。

　　  兩人走在村裡的小道上，夕陽的餘暉揮灑在他們的身上，讓他們的臉上掛滿了金黃色，顯得那麽溫暖，那麽動人。

　　  回到家之後一個小時左右，老人又慢慢變得迷糊起來了，大智服侍她上床睡覺了。

　　  直到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大智想著叫她起來喝點水再睡，這才發覺，老人昏迷過去了。

　　  大智驚慌失措地打了120的電話，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大智將老人送進了救護車，隨同救護車來到了醫院。

　　  老人進入了搶救室裡，大智在門口焦慮不安地來回走著，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走了多少遍，時間過了兩個小時左右，醫生才從急救室裡面出來。

　　  醫生告訴他，何鳳蓮老人已經進入了深度昏迷了，她身體裡面的器官已經受到感染了，讓他這幾天做好心理準備。

　　  這個消息對於大智來說，就好像晴天霹靂一般。

　　  他明白這一天總是要來的，可是，他真的沒有想到是今天，因為，下午的時候，老人的精神還相當好，思維也特別清晰，她怎麽就.

　　  大智痛苦地蹲下了身子，下半夜裡的急救室門口，顯得那麽冷清和寂靜，隻有大智一個人蹲在那裡，久久沒有起來。

　　  到重症監護室裡面看了一下戴著呼吸口罩的老人，大智拖著疲倦而無力的身體，走出了醫院，在醫院的門口路邊上，他在路坎上坐了下來，掏出自己身上的香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根，用顫抖的手，點燃香煙，用力地連吸了兩口，然後用顫抖的呼吸，吐出了團團的煙霧。

　　  冬夜，淩晨的三點。

　　  一陣寒風吹襲過來，大智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好冷，身體冰冷，但是心更冷。

　　  他知道，自己心中彌足珍貴的一份親情，很快，將要從他的生命中離開了，他心中的不舍和難受，又有什麽人能懂得呢？

　　  他將身體靠在路邊的大樹上，雙眼空洞無神地看著漆黑的天空，這條路上此時看不到一輛車，也看不到一個人的經過，如果自己想哭出來的話，一定沒有任何人看到。

　　  大智心裡想著，他的淚水在眼裡打著轉，他此時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因為這香煙太嗆了，還是心裡太難受了，眼眶裡怎麽就有熱淚在那裡蕩漾著。

　　  一滴，兩滴，三滴.

　　  大智想起了和老人過去相處的時光，老人給他的那些關懷和溫暖，他垂著頭，淚水一滴接一滴無聲地往下滴落在路面上。

　　  他就這麽坐在路邊上，無聲地哭泣著。

　　  好不容易擁有的工作沒有了，現在好不容易獲得的親情也要失去了，大智一時之間想到了過去的許多往事，這麽多年來積壓在心中的苦悶和委屈，終於在這時全部給爆發了出來。

　　  一個小時之後，他擦幹了自己的眼淚，回到了醫院裡面。

　　  他所有的積蓄，在剛才的繳費中，已經全部花完了。

　　  醫生說了，重症監護室裡面，每天的費用就是兩千塊錢左右，他可以不給老人選擇在重症監護室裡面，因為老人的生命幾乎已經走到盡頭了，經濟條件不許可的話，選擇一般的病房就可以了，在重症監護室裡面，隻不過是多延長她幾天的時間罷了。

　　  大智想到了何鳳蓮對她三個子女的想念，最終還是選擇了讓給老人在重症監護室裡接受治療和照顧。

　　  他知道，老人也許就像孝叔的母親一樣，在等待著自己的子女回來看她的最後一面，自己不能因為這個錢的事情，而讓老人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大智是在早上七點左右，打電話給何鳳蓮的小兒子鄧遠祥，告訴他老人昨天晚上突然深度昏迷，醫生說她的器官已經受到感染，估計這幾天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希望他轉告他的大哥和妹妹，讓他們盡快回來看一老人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