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日薛紅梅與花三娘一道下了山,她心知花三娘為人非常歹毒,而自己目睹了她的醜事,她必定饒不過自己。薛紅梅半路上尋了個機會,奪路而逃。回營後,她遣人去偷偷打聽,發現自己帶去的一行人馬,沒有一個活着回來。便連花三娘自己帶去的那個小白臉,聽說也死在了山上。
原來花三娘此人尋歡作樂,從來不遮遮掩掩,而王道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管她。因此即便外面傳言再多,她也是不顧忌。然而此人極是要面兒,最恨别人看見自己的尴尬落魄的模樣。是以那日在場之人,除了薛紅梅逃脫外,一個個都被她害了。
回營之後,花三娘幾次三番地在薛紅梅的飲食中下毒,都被她僥幸躲過。又過了幾日,花三娘派人來請薛紅梅去赴宴。薛紅梅吓得大驚失色,便去向師兄唐峰求助。唐峰聽後也是無法,便讓她去求師傅崔擒鷹。
崔擒鷹親自帶着薛紅梅去向花三娘賠罪,當時王道之也在場。崔擒鷹并不敢明說事情經過,否則王道之衆目睽睽之下被戴了綠帽,豈能饒他?!因此他隻說是“劣徒薛紅梅不懂事,無意冒犯了尊夫人,還請海涵雲雲”。
薛紅梅尋着機會,私下裡向花三娘保證,絕不将她的事透露出去。花三娘看在王道之的面上,不敢再計較,因此逼迫薛紅梅服下她的“三蟲三屍丸”。這“三蟲三屍丸”乃是選用繁殖期的蜈蚣、蜘蛛和毒蠍,混入腐屍、幹屍和驚變屍的肉屑制成。
其中以驚變屍最為難得,對死者埋葬處的墳地和風水要求非常之高。這種地方埋葬的死者,屍體半幹不幹。用明火去燒它,能夠自行乍驚坐起,是以叫做“驚變屍”。
這“三蟲三屍丸”中,各成分的比例可随心調制,因此解藥中各對應成分的比例也不一樣。解藥中的成分,多是以毒攻毒,比例稍有不對,反而成了毒藥。因此隻有施毒者自己,才知道解藥的配法。
服用了“三蟲三屍丸”的人,每隔三年,便需服解藥一次。否則服用之人,便會遍體生瘡,肢體腐爛,慢慢死去。薛紅梅服了這“三蟲三屍丸”後,吓得魂不附體,從此死心塌地的跟着花三娘。
這一日,尚讓遣使送信給王道之。王道之拆信一看,原來是門下的逆徒公孫茂身受重傷,九死一生,求他施以援手。王道之歎了一口氣,想到花三娘毒理醫理皆是精通,便派她前去郓州,為公孫茂療傷。
花三娘聽人說,近日長江中捕得一尾百年一遇的“金鱗河豚”,被郓州巨富買了去。她深通毒理,知道這“金鱗河豚”号稱“萬毒之毒”,乃是毒界聖物。善加利用,不僅可以用它來解百毒,更是可以用它配制毒藥之王“五雲散”。這“五雲散”劇毒無比,無色無味,可殺人于不知不覺之中。她花三娘要是得了這“金鱗河豚”,制出“五雲散”,那真可謂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因此,她當即欣然答應王道之的要求,在來郓州的路上,一路探訪“金鱗河豚”的下落。
這花三娘一日不逢甘霖,便口幹舌燥,兇悶氣短。一路上,她讓薛紅梅幫着抓人,禍害了不少青壯男子。那日,一行人正在路上,看見一個書生模樣的人,騎着快馬往郓州方向疾馳而去。花三娘忙道:“這少年夠勁,力氣肯定大,快給我抓回來!”
薛紅梅趕忙帶人将那書生追上,綁了回來。她認出這書生便是朱旬,想起當日在午溝村時,嶽聖歎對自己的淩辱,氣不打一處來,馬鞭便要向朱旬頭上抽去,卻被花三娘大聲喝止,道:“好好的一個小白臉,被你打花了臉怎麼辦!這幾天他是老娘的,過後你想怎收拾他怎收拾。”薛紅梅聽後隻能悻悻罷手。
到了晚上,花三娘精心布置好羅帳錦被,隻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朱旬卻是抵死不從。花三娘啪啪給他幾個巴掌,将他衣裳剝下,一封書信随之落在床上,信封上寫着“尊将軍尚讓敬啟”,字體娟秀,似出女子之手。花三娘拆開一看,原來是宋州刺史之女張惠,寄給義軍左将軍尚讓的書信。字裡行間情意綿綿,花三娘讀得哈哈大笑,道:“這小賤人想男人想得厲害,還不好意思明說,盡是些曲裡拐彎的話。文绉绉的,酸死人了!”說完便要撕信。
朱旬見狀急道:“你不能撕……”話還未說完,信已被花三娘撕得粉碎,他繼而想道:“撕了也好!我終究不想讓她跟那尚讓去了,她須是我的才行!”。而後,花三娘出去了片刻,提了一壺酒回房,照着朱旬的嘴直灌下去。朱旬喝後,感到意識漸漸迷糊,忽又如神仙般飄起,極是快活,眼前那個朦朦胧胧的影子,越看越像是張惠小姐。
這朱旬極是力壯,花三娘對他贊不絕口,幾日下來更是愛不釋手。是以,她生怕朱旬白天尋機逃了,便令人用繩索将他團團捆住,帶着上路。
劉驽見到朱旬,乃是大吃一驚,道:“師兄,你怎麼在這裡?”朱旬道:“我……我……”他怎好意思說,自己本是為張惠小姐送信去郓州,卻被花三娘半路抓作了男寵。花三娘沒有見過劉驽,隻道他是本地的農家小孩,見他與朱旬相認,乃是大吃了一驚,向薛紅梅問道:“你認識他嗎?”
花三娘沒瞧見過劉驽正臉,是以并不知道是他偷了自己的馬和衣裳,讓自己在衆人面前大大出醜。薛紅梅當時正在緊追劉驽,山上并無旁人,因此她早就猜到了八九分,花三娘的衣裳和馬就是這小子偷的。她當即附到花三娘耳邊,說了幾句。
花三娘聽後勃然大怒。劉驽道:“你個老淫……”“婆”字還未出口,花三娘的巴掌已經扇到。劉驽被花三娘一巴掌扇倒在地上,兩個小瓷瓶從懷中滑落,掉在地上。花三娘撿起一看,正是自己丢失的毒藥,道:“果然是你這小子!”
她打開那瓶畫着骷髅頭蛤蟆的小瓶,掰開劉驽的嘴巴,将瓶中毒藥盡數灌入,道:“我讓你偷,讓你偷!”劉驽臉色蓦地轉黑,口吐白沫。花三娘不想他立刻就死,将手伸進腰間藥囊,将數味草藥塞進劉驽的嘴巴。
劉驽頓時腹痛陣陣,如有刀攪,滿地打滾,卻又不得立刻便死。那種痛楚,宛如群蟻噬骨,萬蟲鑽心,簡直生不如死。花三娘聞見廚房有肉香,看見菜盆中滿滿的牛肉,懷疑此屋中除了劉驽外,還有他人。她一腳踩住地上打滾的劉驽,道:“快告訴我,這屋子裡是不是還有人。好好說話,老娘我讓你快點死!”劉驽道:“我操你大爺!”
花三娘大怒,從藥囊裡摸出一味藥,腥味撲鼻。她将藥一把抹在劉驽的臉上,凡是藥粉沾到的地方,皮膚滋滋暴裂。劉驽直感有刀子在臉上來回割一般,叫道:“啊,啊,操你大爺,屋裡除了你大爺,就是你大爺!”他不知從哪裡生出的力氣,竟然就地爬起,撲到花三娘身上,咬住她的脖子不放。
薛紅梅大驚,急忙喊着幾名軍士,一起用力将劉驽從花三娘身上掰開。然而已是晚了,劉驽已在花三娘脖子上咬開深深的皿口。花三娘直感脖子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一模之下,黑皿流出,大驚失色,道:“不得了,我中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