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峰站了起來,笑笑說:“好啊,反正我在這裡也沒什麼事。”但是,在範華芸的臉上,韓峰沒有看到任何的笑容,隻有焦慮的神情。韓峰心想,範華芸可能真的遇上事情了?韓峰也就不再多說,扔了兩百塊錢在咖啡桌上,就跟範華芸一同跑出了和平飯店。
韓峰的車子就停在外灘的馬路上,他和範華芸小跑了幾步,就來到了車上。範華芸隻說:“去華海醫院。”韓峰知道,華海醫院是中海市最為知名的醫院,很多其他醫院看不好的疑難雜症在這裡卻有希望得到醫治。但中海很大,韓峰卻不太認識路:“不好意思,去華海醫院的路我不熟悉。”
“這樣吧,我來開。”範華芸說着就已經從副駕駛室内下來,從車頭繞到了韓峰這一邊。韓峰隻好推門而出,将車子讓給了範華芸,自己乖乖地到副駕駛室内坐了。韓峰剛剛關上車門尚未坐穩,車子就已經往前蹿了出去,車速在幾秒鐘之内已經将近100碼了。在外灘附近的老街上,把車子開出一百碼來,是很恐怖的事情。
“欲速則不達,範總!”韓峰一邊牢牢緊握着車門的把手,一邊勸道,“我們還是開得小心一一點,否則鬧出什麼交通事故來,恐怕更加耽誤時間。”範華芸朝韓峰瞥了一眼:“你放心我的車技。”她非但沒有減速,反而開得很快。範華芸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前方,手中的方向盤根據需要熟稔地轉動着,有幾個彎拐得很驚險,但都是有驚無險。韓峰真是不得不佩服範華芸的車技。
大約在二十來分鐘後,車子就駛入了華海醫院。尚未停穩,範華芸就往裡面沖。停車場的保安就喊了起來:“喂,怎麼停車的呢!”範華芸卻不管,已然沖入了醫院裡面。韓峰忙招呼保安,說自己馬上會停好,并交了停車費,扔給了保安一支香煙,也跟着沖入了醫院裡面。
範華芸跑得很快,韓峰幾乎已經找不到範華芸的身影。他四處張望,忽然在前面的電梯口,看到範華芸的身影一閃,就已經進了電梯。韓峰追了上去,範華芸已經在上樓了。
“她怎麼不等等我!”韓峰在心裡抱怨了一句。他隻好盯着電梯門頂上的電梯停靠數字,電梯是在五樓停的。看來,範華芸是上了五樓。樓層不高,韓峰等不及電梯,就從邊上的安全電梯沖上樓去。一邊往上跑,一邊心裡滿是狐疑。範華芸來看的到底是什麼人?
盡管是在冬天,韓峰從一樓一口氣沖上了五樓之後,已經渾身發熱,背心滋生出了汗水來。他到了過道之中,再次張望。因為是春節期間,這一層病房中的人倒是不多。但是,在前面一間病房中,卻有大白褂的身影。韓峰忙沖了過去。
當他到了門口,隻見病房裡有四五個人,其中兩個護士一個醫生,還有一個陌生男人,範華芸已經坐在病床前,牢牢抓住一個小孩的手。韓峰朝門口的醫生點了點頭,醫護人員都沒有阻止韓峰,他得以進入。隻聽,範華芸在對病床上的孩子說話:“傻孩子,你幹嘛一定要等我呀!應該先進去做手術呀,早一分鐘做手術,病情就能早一天好起來!”
韓峰已經瞧見,趟在病床上的小孩子,已經理光了頭發,男孩女孩一時分不清楚,面色慘白,但還是有幾分可愛。這孩子如果是健康的,會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可很明顯他是生病了,而且是因為化療才剃光了頭發的。看着這個孩子,韓峰的心裡不由就升起了一份同情。隻聽孩子很懂事地說道:“芸姐姐,我等你,是想要見你……見你最後一面。我知道,我這次進去做手術,是不會出來了……”孩子的眼角流下了眼淚。
“你快别這麼說,小嘉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範華芸的眼淚也止不住流淌着,“我們都已經堅持到現在了,不能放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不能放棄哦。”這個名叫小嘉嘉的孩子,聽到範華芸這麼說,很是虛弱地點着頭,眼眸中還是流露出對生命的希望。
“範總,我們還是讓醫生趕緊将小嘉嘉送進手術室吧?”邊上一位身穿西服的男人,勸道。範華芸隻好站了起來,又一次緊握了小嘉嘉的手,“嘉嘉,我們等你出來!等你!”護士就開始行動了起來,将小孩放到了推床上,向着手術室快速推了過去。
“芸……芸姐姐,再……見。”孩子在經過範華芸面前的時候,努力說着,但他的聲音是斷斷續續的,孩子似乎想要朝範華芸揮揮手,但是他沒有力氣擡起手來。
範華芸來到醫生面前,懇請地說:“醫生,麻煩你,一定要救救小嘉嘉。”醫生抿嘴點了點頭:“我們一定會盡力的。”說着,就跟随護士的推車一起往前。
範華芸等都跟了過去,一直到孩子和醫護人員都進入了手術室。
範華芸就坐在邊上的塑料椅子上,不說話。韓峰對這一切都很好奇,這孩子到底是誰家的?範華芸對待孩子的态度,似乎親如骨肉,但是孩子卻稱呼她為“芸姐”,這其中到底是怎麼回事?韓峰本想找範華芸問個清楚。但是,看到範華芸坐在那裡失魂落魄的樣子,知道她現在肯定什麼都不想說。
韓峰瞧見邊上身穿西服的男人,就走了過去,對他說:“我們到樓道裡抽根煙嗎?”遇上這樣的事情,韓峰還真想抽根煙。男人看了範華芸一眼,料想手術不結束,範華芸應該哪裡都不會去,他就朝韓峰點了點頭。
韓峰就和西服男人來到了安全出口的樓梯間,從玻璃往外看,還能看到灰蒙蒙天空之下的東方明珠塔。韓峰自我介紹了下。西服男人聽了說:“久仰大名,‘潘多拉’平台現在很多人都知道!沒有想到創始人這麼年輕!我叫趙可,是協助雲姐管理白皿病兒童康複項目的。”韓峰很驚訝:“白皿病兒童康複項目?這是什麼情況?我沒有聽說過。”
趙可就對韓峰解釋說,雲姐投資這個白皿病兒童康複項目,一方面是投錢在兒童白皿病的根治研究上;另一方面隻要是白皿病兒童、如果家裡已經負擔不起費用了,可以申請進入我們的“兒童家園”,以後的醫治費用都有“兒童家園”來承擔。
韓峰一驚:“這得多少錢?”趙可回答說:“我們現在收留的貧困白皿病兒童已經有131名了,每人一年的醫療費用少說在15到20萬之間,多得要30多萬,所以單單是醫療費就在2500萬左右。還有其他的場地租金、餐飲、交通等費用,一年不下4000萬。這些錢,都是雲姐想辦法籌得的。”
韓峰又問:“那麼,剛才的小嘉嘉呢?跟芸姐是什麼關系?”趙可解釋說:“小嘉嘉原本和芸姐也沒有特别的關系。小嘉嘉是中海當地人的孩子,他生病時才四歲,現在已經七歲了。小嘉嘉生病後不久,他的父母也許再也負擔不起醫療費,就将他遺棄了。當地婦聯聽說我們在幫助貧困白皿病兒童,就送了過來。芸姐就收留了,已經醫治了三年。但是……現在看來……好像還是不行,今天做骨髓移植手術,不知道能否順利……”
說着,趙可将煙頭扔在地下,用腳輾滅了。他的眼中也溢出淚水:“老天為何如此不公,讓這麼小的孩子,遭受這樣的折磨!”韓峰用手拍了拍趙可的肩膀,安慰道:“老天既有不公平,又有公平的一面。讓小嘉嘉遇上芸姐和你這樣的好人,至少這三年來,他得到了照顧!”趙可擡起頭來,看着韓峰說:“謝謝。”韓峰說:“我要謝謝你才對,你讓我了解了芸姐在做什麼事!讓我對芸姐更加了解了!”
韓峰和趙可回到了手術室外面,範華芸還是坐在位置上,眼睛盯着手術室,整個人好像都沒有動過。韓峰走過去,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他沒有說話就這樣陪着。
大約兩個小時之後,手術室門口的燈亮了一下。韓峰、範華芸和趙可都站了起來,範華芸的雙手緊握兇前,就如在祈禱一般。醫生和護士先走出來,範華芸跑了上去:“醫生,怎麼樣?”醫生沒有立刻回答。範華芸和韓峰都緊張了起來。接着,醫生舒了一口氣,說:“範總,這次骨髓移植還算順利,小嘉嘉還能再過兩年。但是,并不是徹底,兩年之後如何,還是說不準。”
範華芸聽到這并不特别樂觀的話,臉上卻是驚喜:“手術順利就好!手術順利就好!兩年之後,我們再想辦法!”說着,她就要沖進手術室,醫生卻阻止說:“剛做完手術,孩子還很脆弱。讓他休息一天吧,到時候你再去看他。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
範華芸這才止住了腳步:“那,我知道了。我明天……再見小嘉嘉。”盡管見不到小嘉嘉,她還是很感激。
等醫生護士都走了,韓峰轉向範華芸:“芸姐,我想跟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