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亭湛聽完之後陷入了沉思,靜默了片刻才道:“若真是元國師的人,恐怕給你下套隻是一層用意。”
“還有其他用意?”夜搖光皺眉問道。
“還有兩層用意。”溫亭湛伸出連根手指,“其一,這件事突然爆發出來,恰好和甯安王的事兒撞上,隻怕他們是對甯安王志在必得,借此來分散你的注意力;其二,想要借此來試一試你到底有多少實力。”
夜搖光聽了點頭,感歎道:“果然還是阿湛想得周全。”
溫亭湛笑了笑,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那你的說,這事兒我要不要借此将他們給引出來?”夜搖光又問道。
溫亭湛攤了攤手:“随你的心意。”
“這事兒可不能胡鬧。”夜搖光皺眉,“我想借此将他們給引出來,看一看他們到底賣什麼關子,可我擔心事情到了我無法控制的地步。”
“傻搖搖,你忘了你的背後站着的是千機師叔,若非如此他們何須試探你?”溫亭湛伸手揉了揉夜搖光的長發,“而他們的背後可站的不是元鼎,而是一個躺在帝陵内的元國師。雖說礙于情分,他們有什麼大難,元鼎不至于袖手旁觀,但他們要是招惹到了你頭上,哼——”
夜搖光的眼睛眯起來,抱着溫亭湛的腦袋,就在他的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聰明。”
這是鑽了漏洞,千機師叔是不插手元奕的所作所為,但沒有說不插手元奕以外的人,那幫子人還敢對她下殺手不成?
于是夜搖光看着時辰還早,用膳怎麼也應該還要一個時辰,就拉着溫亭湛到了一旁,将室内密封,然後将天麟裡面的女鬼給放出來:“說吧,我倒要看看,你背後的人給我準備了一個怎樣的難題。”
“我是尚工局的宮女。”那女鬼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夜搖光和溫亭湛一怔。
宮内有六尚: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寝﹑尚工,以掌宮掖之政。六位尚宮乃是正二品的女官,這是元太祖沿襲了隋唐的制度,尚工局,主官尚功,轄司制,掌營造裁縫;司寶,掌金玉珠寶錢帛;司彩,掌缯帛,司織,掌織染。下有典、掌、女使。
這個女鬼既然自稱是宮女,那應該是女使一類最低的宮女,夜搖光和溫亭湛都沒有想到他們真是費了心思,從宮裡抓了一隻女鬼出來,而這隻女鬼牽扯的事情,還不是一般的事情,而是關于到了蕭士睿的父親,德明太子之死。
她叫萃依,乃是進宮後分配到尚工局,由當時的尚功所取的名字。因着她手巧,對針線格外的有靈性,所以在司制監做繡活。做的基本都是後宮有地位的宮妃還有皇上的衣裳。雖然太子的東宮有專門屬于自己的司制監,可針線很多東西都是走尚工局。
在二十五年前,也就是太子殿下日漸體弱的時候,又一次意外萃依聽從尚工局司制吩咐,給東宮送去布匹針線,還有一套太子殿下的常服,當時太子殿下的常服是由他們司制親手繡的紋案。
那栩栩如生的粵繡,令對繡技如饑似渴的萃依将随行的小姐妹支走,想要細緻的看一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司制的大意,衣服上竟然有一枚針,按理說太子的衣服,做好之後要送到浣衣局洗一遍,再曬幹熏香之後送過去,可經曆了這幾道流程,這根針愣是沒有被人發現。
而萃依在撫摸繡紋的時候不慎被刺傷了手,皿漬就弄髒了太子殿下的衣裳,當時她很是驚慌。最後她強自自己鎮定下來,宮裡的針每個宮女都是有定數,她聽人說太子殿下和善,于是她就想去求情。
可是以她的品級哪裡見得到太子?衣服送過去,就自然是和東宮的相關女官交接,但是隻要東宮的女官一見到衣服上的皿漬必然要問罪她。懷揣着忐忑的心情,她在去交接之前,遇到恰好回宮的太子妃,于是她鼓起勇氣跪在了太子妃的面前,自稱有事向太子妃禀報,事關謀害太子。
太子妃讓人帶着她入了東宮,親自審問她,萃依邊說她路過禦花園時,不慎被太陽刺了眼,發現太子殿下的常服有東西,仔細尋找才找到了一根針,而她去拔針的時候,不慎刺破了手指,弄髒了殿下的常服。
太子妃自然是惱怒,常服上有針,若是一個不慎紮入太子殿下的身體裡,還真有謀害太子的嫌疑。但這衣服經過了尚工局,又經過了浣衣局,尚服局,這根針的來源要查就得大動幹戈。
最後太子妃将這件事禀報了太子,太子殿下隻是沉思了一會兒便笑道:“人誰無過,便是有疏忽也是常事,此事就此揭過,你回去吧。”
就這樣,萃依暗自松了一口氣,以為自己總算是死裡逃生,既然太子殿下不追究,那這件事就不會有人知曉,她果然賭對了。要是她将常服拿回尚工局,就算是一樣的說辭,隻怕也要淪為犧牲品。
然而,萃依沒有想到,自第二日起,她被那根針戳穿的手指就開始紅腫,因着太子妃害怕有人謀害太子,特意傳了禦醫檢驗那一根針是否有毒,當時萃依也在,那根針禦醫擔保無毒。所以,萃依第一日也沒有放在心上。
而接下來兩日,她的手指不但沒有好,反而越發的嚴重,隻不過三日便膿化,看起來格外的可怖,她才意識到不對勁,她定然是中毒了。這個毒,既然不是來自于那一根針,那就定然是太子的常服!
一瞬間,萃依仿佛察覺到她接觸到了什麼了不得的驚天大陰謀。她被吓得都不敢去太醫院,連太子都敢毒害的人,太醫院若是沒有人,這浸染在衣裳内的毒藥又是如何而來。
可是,她的手指越來越隐瞞不住,她又沒有機會去東宮禀報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她的品級,能夠偶遇太子妃一次已經是萬幸,在窮途末路的時候,她甚至想過廢了這根手指,哪怕被貶到冷宮做活,也要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