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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1章 不團圓

終宋 怪誕的表哥 3336 2024-01-31 01:10

  秦王府。

  李瑕卻還是在傍晚時收到了奚季虎關于關中水利的初步規劃。

  “明日便是中秋,先生這是知我心急啊。”

  “确知王上心急。大戰之後,勳功授田已完成,明年關中的耕地增加三倍不止;而長安城人口愈多,用水亦成當務之急,可以說關中水利刻不容緩。”

  李瑕颌首不已,道:“是啊,紙鈔發行、關中水利。今年我們大部分措施都是圍繞這兩件事。新設的衙門、新任命的官員,必要時得能夠像拳頭一樣攥緊才好。”

  “是,王上基業草創,今各官署設立,正是合力做事之時。”

  “這封折子我還須仔細琢磨才能看懂,正好明日休沐,後日再議如何?”

  “是。”

  李瑕親自送了奚季虎,又回到大堂上拿了李冶的折子,将兩本厚厚的折子帶着,這才轉回後宅。

  回到後宅,高明月一見他手裡的文書便知他明日要看,一邊給他換着衣服,一邊道:“十六歲随你往開封,未見有哪一日你曾閑下來過。”

  “近日畢竟不似以前那般忙了,看看公文也不累,中秋還是能過的。”

  李瑕想到這已是高明月相伴的第八個年頭了,不由握着她的手。

  夫妻二人抱了一會,他問道:“若有哪日空閑,陪你做些什麼?”

  “什麼也不做,隻在家中歇着也很好。”

  “那若天下太平,無所事事,想過怎樣的日子?”

  “怎樣都好啊,你能多陪我們就很好。”

  “一定要說一個呢?”

  “嗯……那就,想你能再帶我在臨安街頭逛逛,買買東西,上次去就隻顧着打打殺殺了,其實很想多看看的,好多東西都是我在大理沒見過。”

  “原來你當時很想逛逛街,怎麼不說?”

  “那時和你還沒有很熟嘛……嗯,可不止是我,安安和年兒說想到開封老家看一次,不過天下最繁華之處還是臨安,巧兒也說想再去豐樂樓吃飯,文靜沒去過,也想去看看江南風韻。不過我們都知道繁華再好,若不是官人這樣艱難地守着,轉眼也就成空了,就是說着玩而已。官人呢?要是有閑暇想去哪裡?”

  “怎樣都差不多。”李瑕想了想,道,“等天下太平了,我們到江南去住上幾年。”

  “能去玩一玩就很好,半個月也許就膩了,長安在官人治下,以後能更繁華。”

  确實也就是夫妻倆說着玩的,高明月其實忙得厲害,也就是陪李瑕聊天才說些煙雨江南的詩情畫意,一轉頭便要處理許多禮單。

  李瑕不喜歡這些人情往來,覺得秦王府不收禮也很好,但人情往來在這個時代其實是必不可少的。

  在李瑕已自立,卻又未完全脫離宋廷之時,許多官眷們的态度便十分重要。

  比如,前兩天陸秀夫剛把妻小從利州接來,陸夫人才到長安第一樁事就是拜會秦王妃,哭訴陸秀夫在利州不讓她與别的官眷來往。

  這一哭,表示的便是陸夫人的立場,隻要李瑕勢大,她是能勸她丈夫歸順的。

  但她才不會聽李瑕說秦王府不收禮的理由,高明月若不與她禮尚往來,她馬上便會覺得秦王府不親近。

  因此吃過飯,李瑕便坐在那看高明月打點這些事務。

  堂上,他的大兒子正拿着筷子到處亂刺,說是要學劍術,胡真也拿着一根筷子與他對打。

  “世子明年又要有弟弟妹妹,開不開心呀?”

  “那和我比武喲,呀哺呀哺……”

  二兒子實歲剛滿一歲,正在張文靜懷裡,努力想向李瑕身上爬。

  “也不知爹收到信沒有。”張文靜低聲道:“還真是一封也不給我們回。”

  她與李瑕已給張柔送了好幾封家書,始終不見回信,臨近中秋,難免有些不高興。

  “不回反而才是好結果,證明他還在考慮,相反,若是形勢不太好,他或許就是來信與我們恩斷義絕,或信件落在别人手中,回信誤導我們。”

  李瑕擔心的反而不是張柔的态度,而是張十郎與他聯絡之事暴露,隔得遠又是在敵境,這種事是最不可控的。

  “這次我派人北上,不僅是帶信給你爹,也有聯絡山西世侯。”李瑕又道:“我們若能與保州接壤,張家才是真正有選擇。但未必是打通河南,撬開山西也是一樣的。”

  “山西世侯小而雜,隻怕是很難一舉拿下吧?一群州縣官。”

  “先試着撬個縫也好。”

  張文靜“嗯”了一聲,倚到李瑕肩上,低聲道:“其實我也沒有在擔心什麼,隻是逢年過節有一點點小情緒。”

  “我知道。”

  “生了孩子你還肯哄我,就很高興。”

  張文靜遂笑了笑。

  她如今多了幾分不同的韻味,眼神裡卻依舊是少女時的靈動,倚着李瑕又道:“當年我看上你,爹還罵我,如今你已稱王立國,總得氣他一下才行,偏是沒能看到他吹胡子瞪眼。”

  孩子終于是爬到了李瑕身上。

  李瑕逗着孩子,享受着這個難得甯靜的中秋……

  ~~

  順天路,保州。

  金國貞祐元年,蒙軍攻陷保州,焚城,使保州淪為廢墟。十四年後,張柔主持重建保州城。

  他重新劃市井,定民居、建衙署、築寺廟、造園林、築城牆、疏浚護城河,使新建的保州城成為京師門戶,謂為燕南一大都會。

  故而說,眼下之保州乃張家之保州。

  如今張柔已緻仕,暫時回到保州老宅,于家中準備過中秋。

  八月十四日夜裡。

  張家十二子張弘毅忽聽奴仆禀報一句,有些訝然,但還是出門相迎。

  隻見十餘騎從北面奔來,為首騎士翻身下馬,竟真是張弘略。

  “六哥?六哥竟真歸家了?不是在京中宿衛嗎?”

  “回來陪父親過中秋,若非宗王不允我多休沐幾日,前日便可到家。”張弘略把馬鞭一丢,又問道:“父親可歇下了?”

  “沒有,傍晚時與二姐兒吵了一架,正生悶氣呢,六哥回來得正好,陪他喝兩杯。”張弘毅四下又看了看,問道:“九哥與十哥沒回來?”

  “随陛下往開平了,沒得空閑。”

  張弘略說着,打發了張弘毅,自去尋張柔。

  保定老家是他最熟悉不過的地方,不用人引路便知他父親在何處喝酒。

  ……

  府院開闊,規格恢弘,後院育英亭中,張柔聽得腳步聲,轉頭看去,見是六子過來。随手便推了一個杯子到石桌對面。

  “父親。”

  “這時候跑回來,前程不要了?”

  張弘略便笑,道:“若還有前程,倒不至于因這點小事毀了。若無前程,做得再好也無用。孩兒給父親斟酒。”

  “回來了也好。”張柔捧着酒杯,沉吟道:“前陣子,楊大淵死了,此事你如何看?”

  “孩兒駭然不已。”

  張弘略話到此處,臉上的笑意消融,浮起擔憂與疲憊之色。

  “孩兒當時便在想,父親主動緻仕,或許便是為了避楊大淵之禍?”

  一句話,張柔深以為然,道:“出了那樣一個女兒,我們與李瑕太近了,若再不小心些,楊大淵便是前車之鑒。”

  “當不至于。”

  “不至于嗎?”

  張弘略點點頭,語氣堅定道:“我張家以孝治家,絕不至于淪落至與楊家同樣下場。”

  他似乎什麼都沒說,但這“以孝治家”四字,又像是什麼都說了。

  首先他認為楊大淵不是李瑕所殺,而是死于家中後輩之手,這才提“孝”字。

  其次既然是後輩,那為何動手?他亦能推測出來,無非是忽必烈“以新汰舊”罷了。

  若說張家被選中的繼承人是張九郎,張弘略這“絕不至于”便是在表明對張弘範的信任。

  張柔聞言,似乎歎息了一聲,道:“希望九郎不至于被逼到楊文安之地步吧。”

  他竟是什麼都知道了。

  “是。”

  張弘略不敢多答,斟酒。

  “保州這個地方,四面環山啊,沒有退路。”張柔接過兒子遞的酒,緩緩道:“我聽說太原郝天益回來了,想派人去開條山路,又怕太危險。你既回來了,幫為父想想……”

  “太原?”

  張弘略一驚,想了想,卻是低聲自語道:“若能做得隐匿,不失為一條好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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