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顧婉氣憤之下,向他嘶吼着“對,我就是妖女,所有的災難都是我帶來的,你燒死我啊!”
甯卿早就察覺出了她的不同于常人,但其中的因由,他并不曾問出口。當外面開始流言紛紛,說她是妖的時候,他也不相信。但他沒想到,她竟然自己親口說了出來。
她到底是盛怒之下說的氣話,還是――
那一刻,他看着她,陷入了沉思。不是因為失望,更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他在想,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她會不會還要離開他的身邊,回到她原來的地方去?
那一刻,他的心裡,湧現出了恐懼,他不想讓她走,絕不能讓她離開。
即便是現在,他依然放不下,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會離開?所以,他更該牢牢看住了她,不讓她離開他的身邊。
甯卿自打回來了之後,就再也沒出去過,直到下午的時候姚氏來了,他這才去了書房。
今天發生的時候,姚氏也都聽說了,放心不下,便匆匆地趕來看看。
“可真是壞了良心了,就不怕遭天譴的嗎?”姚氏憤憤說道。
那些人怎麼能說她家妹子是妖女?她看着長大的姑娘,怎麼就成了妖?
“這些年來,你為楚湘的百姓做了多少事?救活了多少必死之人?又帶着他們種藥田,讓他們一個個地賺到了銀子,手頭上也富足了。做了這些,難道還不夠?何苦來這般诋毀誣蔑?可真真是不要良心了!”姚氏怒而說道。
要不是她來這裡的時候,門口那些鬧事的人全被甯卿讓人清理掉了,她一準會将他們打罵回去。
然而,顧婉聽她這話,卻隻是淺淡地笑了笑,說道:“嫂子,不管他們了,惡人自有惡人磨,咱們不管。”
要是歎息一聲,又說道:“說起來也是,現在天花肆虐,大部分人朝不保夕,整日家人心惶惶的,也難保不鬧事。”
顧婉聞言,便問道:“哥哥和平平都還好嗎?”
姚氏點頭:“都好,這段時間我也沒讓你哥去鋪子,和平平一直都在家呢。”
聽她這麼說,顧婉面上松了幾分,又說道:“那嫂子也要多注意,現在緊要時分,沒事的話,就不要出來走動了。”
姚氏答應着,這段日子,她們全家人幾乎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是今天偶然聽說了這邊發生的事,實在放心不下,又氣不過,這才來看看的。
但她卻隐隐地覺的,今日的顧婉,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小婉,你别和那些人計較,他們愛說什麼,且讓他們說去,反正咱們行得正坐得直,到時候謠言自然會不攻自破。”姚氏又勸慰她說道。
顧婉聽她這話,唇角勾出了一抹淺笑。過了片刻,她說道:“嫂子,如果他們傳的,都是真的呢?”
這句話,霎時讓姚氏愣在了那裡。什麼是真的?說她是妖的事嗎?怎麼可能?
姚氏呆呆地望着她,不敢相信她所說的話。
刹那間,她又見顧婉笑了笑,聽她說道:“包子一個人在家裡也怪悶的慌的,嫂子你回去的時候,帶他去住幾天吧,和平平一塊玩兒。”
姚氏尚未從她剛剛那句話裡回過神來,忽又聽她如此說,更覺詫異。好端端的,怎麼讓她帶着包子一起回去?
“這會兒外面可不安全,還是讓孩子留在王府的好。”姚氏說道。
其實他們也膽戰心驚的,害怕染上天花。隻怕沒有哪個地方,能比王府再安全了,但她如何放心讓孩子出去?
顧婉搖頭笑道:“沒事兒,在家裡一直悶着,也不好,不如讓他去和哥哥玩。再說,我還能信不過你和哥哥?”
姚氏聞言笑了起來,說的這倒是。小婉是他們的妹子,那她的孩子,自然和他們自己的孩子是一樣的。
一時間,姚氏也沒多想,便答應了下來:“那行,我帶他去玩幾天,到時候你讓人去接,或是我給送來就行。”
顧婉笑着點頭,但并沒有說以後的事。
她心中還思索着一件事,那就是剛剛研制成功的疫苗。那疫苗,在動物身上試驗,都能讓動物産生抗體。用在永真身上,雖然驚險了一些,但最後的結仍然是可喜的。這便意味着,他們研制出的疫苗,已經大緻能夠使用。
但那畢竟是新藥,并沒有經過多少試驗。會不會因為個人體質差異,造成不好的影響?
她已經打算和甯卿離開這裡,但是卻又挂念着哥哥嫂子一家人。想把那疫苗給他們用,但卻又害怕會有什麼副作用。
“小婉”,姚氏見她似是在投入地想着什麼事,便出言喚她一聲。
顧婉回過神來,看向她說道:“嫂子,我們前幾天制出了能預防天花的藥。”
“真的?”姚氏忙驚呼一聲問道,如果真的有藥了,那可就太好了,城裡也不會再整日人心惶惶了。
顧婉點頭,又接着說道:“但是才剛剛做出來,沒怎麼有人試過,目前還存在一定的危險性。”
說着這話,她停下來想了想,繼而說道:“這樣吧,我去和顧大夫說說,讓他看着合适的時間,就給你們用那種藥。”
姚氏點點頭,雖然不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但她卻知道,她肯定不會害他們,她都是為他們好。
天色不早的時候,姚氏便要回去了。
顧婉讓人領來了小包子,抱着他讓他坐在自己腿上,親親他的小臉,說道:“等會兒你跟舅母回去,去和平平哥哥玩好不好?”
小包子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看着她,那清澈晶瑩的眼光,讓顧婉的心一陣又一陣地抽痛。
她不舍得孩子,怎麼能舍下他?
但這是個是非之地,她想離開,她必須要離開。但她又要對孩子負責,她和甯卿去避世而居,卻不能帶着孩子讓他遠離塵世的一切。
所以,隻能狠下心來,将他留下,托付給哥哥嫂子照看。
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顧婉越想越心痛,越想越舍不得。
孩子是她生的,母子總會心意相通,小包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同尋常,一雙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她,似是在說“媽媽不要走”。
但這孩子終究是懂事的,他能理解她的無奈和不得已,在她的臉上親了親,便跟着姚氏走了。
顧婉終還是邁出了那步,遠離是非,遠離塵嚣。
楚湘城内的驚惶和恐慌,已離她漸行漸遠,她的眼前,現在,甚至是以後,或許隻有青山悠悠,綠水蕩漾。還有那個與他情深不移的人,一直相伴在身旁。
就在小包子跟着姚氏回去之後的第十一天,京城禦案上,擺着一封加急送來的書信。
王爺并王妃出走,尋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