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卿最後幫顧婉選的地方，在護城河上的一艘小船裡。

　　這艘船卻并不是普普通通的船，而是一個飯館。隻因為設在了船上，裝飾高雅，别有一番品味。也真是因為如此，價錢高的有些離譜，所以能來的起的人，少之又少。不過，這樣正好提供了一個安靜的地方。

　　定下了地方之後，程大海便去找到了之前的那個男人，讓他給通傳了。

　　甯卿是陪着顧婉一起去的，但是當顧婉走進早已定好的包房的時候，他并沒有跟着進去。

　　顧婉感覺，此刻她的心裡，很是紛亂複雜，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緊張，那倒不至于，不就是見親生母親嗎？這有什麼好緊張的？

　　總之，她的心情恰恰如今日的天氣一樣，十分陰郁。真是不知道，等會兒，是個什麼樣的情景。

　　此時，周氏早已經到了，和程大海一起，已經等在了那裡。她的心情，和顧婉一樣，無法平靜，和她不同的是，她的心激蕩不安，她很緊張。

　　等會兒她見了她之後，會是怎麼樣的反應？當她知道她就是她的親生母親之後，她又會是個什麼樣的反應？

　　她會不會因為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而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甯願她永遠都不與她相認。

　　她要的，是她的女兒能夠平平安安的，能夠快快樂樂的，她不要出什麼意外。之前的十六年，她過的已經很不容易了，她不能讓她再受一丁點的傷害和委屈。

　　房門外，顧婉看着被太陽照耀的反射出粼粼波光的河水，微微一笑，摒棄了所有的雜念，推開門，進去了。

　　進去之後，她第一眼見到的是程大海于是喊了一聲哥哥。

　　她第二眼看到的，便是周氏。

　　顧婉瞬間警惕了起來，皺眉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她該來的地方嗎？她是來搗亂的嗎？

　　鑒于之前周氏和她說的那些話，她實在是不能不防備一些。

　　然而，周氏隻凝神看着她。

　　程大海見這情景，也有些迷糊了，難道，妹妹之前認識這位顧夫人？

　　他正想給解釋的一下的話，忽然聽見周氏說道：“我是來尋找我的女兒的。”

　　此話一出，顧婉腦海裡閃現出的第一個念頭，她神經病嗎？

　　她的女兒好端端地在家裡，來這裡做什麼？難道還以為她是她的女兒嗎？開什麼玩笑！

　　想着這些，顧婉冷笑一聲，在桌邊坐了下來：“我想你還是快些走吧，這裡不适合你。”

　　此時程大海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于是說道：“小婉，這位顧夫人，就是你的親生母親。”

　　顧婉聞言，才要冷笑，但那半個笑容，瞬間僵在了她的臉上。

　　“哥哥你說什麼？”顧婉問道。

　　周氏瘋了，難道哥哥也跟着瘋了嗎？

　　哥哥不可能瘋的。

　　對，他是在開玩笑，一定是在開玩笑！

　　周氏竟然是她的親生母親，這怎麼可能？

　　周氏見她這樣子，一個沒忍住，淚水傾瀉而出。

　　她果然不想要認她，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她果然不開心。不但不開心，而且還很悲傷。

　　“小婉，是真的，你的後腰上有一塊梅花樣的胎記，還有當年爹娘抱你回家的時候，你身上穿的衣裳，包裹的襁褓，也全都是顧府所出。”

　　程大海灼灼的目光看着顧婉，又接着說道：“所以，你是顧家的女兒，這位顧夫人，就是你的親生母親。”

　　顧婉依然一副驚恐的樣子，心裡不停地在重複着同樣的一句話。

　　這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周氏是她的母親，笑話！天底下隻怕沒有比這更可笑的笑話了！

　　顧婉驚詫萬分，說不出話來。

　　而周氏，也自在一邊暗暗地抹着眼淚。一時之間，程大海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周氏見她這副樣子，心疼的簡直要碎了。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好不容易止了哭。

　　女兒就在她的跟前，她必須要認她。不管她要不要她這個母親，她都不會不要她這個女兒。

　　“你是七月初二的生辰，那年夏天，和今年夏天一樣熱，熱的人懶怠動。你是七月初二那天晚上生出來的，我聽到了你的哭聲，哭的很響亮。”

　　說着這話，周氏似乎想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一天一樣，眼淚再一次止不住了，像是沒完沒了的雨水一樣，一滴一滴地砸了下來。

　　她抽噎一聲，又繼續說道：“都是我沒用，是我沒能看好你，沒能保護好你，這才讓你遭了毒手。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說到最後，周氏已經說不下去了，聲音嗚咽着，聽在程大海的耳裡，讓他差點也跟着掉下了淚。

　　“你小名叫婉婉，因為尚未序齒，所以并沒有正式給起名。我一直以為你死了，幸得老天眷顧，你還活着。”

　　這些話說完，周氏再也忍不住地用帕子捂着口，低低地嗚咽了起來。

　　她的親生女兒，還活着。能活着，就很好，隻要她好，她就心滿意足了，就再也不多求什麼了。

　　顧婉一直無動于衷，她隻呆呆地坐在那裡，眼睛透過船艙上開着的窗子，看向外面一片金光燦燦的河水。

　　她面無表情，就連眼神，也顯得空洞，讓人一眼看不到底，看不到邊。

　　這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是周氏的親生女兒？

　　她和她，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她又怎麼會是她的母親？

　　不是程家的親生女兒，那也沒什麼，但為何，她會是周氏的女兒？

　　顧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似乎有一隻手，在拉着她，不讓她逃脫了一樣。

　　隻不過，她的思緒裡，也全都是一片空白。她隻呆呆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她自己都不清楚。

　　周氏見她這個樣子，心裡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把她吓壞了嗎？讓她難過了嗎？

　　顧婉盯着外面的水面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站了起來。

　　她什麼都沒說，也沒看周氏或是程大海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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