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對手在傍晚入夜的時候展開第一次佯攻夜襲的時候,蕭軒沒有猶豫的下達了外圍防守部隊以尋常的火铳展開抵抗的命令。按理說在這樣的夜戰中以火器開火不僅戰鬥效率大幅度降低,而且還很容易暴露目标。但是經過戰前的仔細推演外加蕭軒自己的一些思考,覺得哪怕出于維持己方軍隊士氣的考慮,在戰鬥中都不能讓槍聲停下來。因為如果己方那特有的火铳聲停息了,很有可能就會讓在工事内防禦的官兵徹底喪失鬥志和士氣,會不會大量出來投降蕭軒都是沒有把握的。
為此,各個都隊還都下發了戰前準備好的簡單沙漏,全營一共百餘個。雖然不是非常精确,但是規定到了某時某刻,就必須開火。如果在某時某刻沒有聽到集中開火的槍聲,并且人還活着,戰後以臨陣脫逃論處,而且聲明處以杖斃之類的嚴刑。
對此蕭軒想的也很明白:如果這一仗打勝了,那怎麼樣都好說,就算處決掉一半的人又怎樣?中華文化的一大優點就是講理。能得勝,有很大程度上的京城及周邊控制權,何愁兵源問題?何況自己部署和安排的那些負責抽簽抽選出來放槍的火力小組總共也沒有全營的一半人。如果不能得勝,那麼戰後的處罰也就都是空話。為了關鍵一仗的決勝,空頭支票可以在看起來合理可信的範圍内使勁兒許。嚴刑威懾當然可以更沒有邊際一些。
夜幕之下接連不斷的閃光和火铳聲根本沒有打中幾個人,卻還算在一開始起到了尚好的威懾效果。在一百五十步左右鳥槍沒有多大威力的距離上那些展開佯攻的“精銳”們展開的散兵攻勢就被遏制住了。就像蔣百裡或蔡锷等人所說的那樣,傳統中國軍隊,往往善守不善攻,進攻精神和近戰精神都是最為稀缺的東西。
不少投入攻擊的隊伍在聽到槍铳聲的時候就選擇了趴在地上停滞不前,不過總算是挑選出來的人,還是有超過一半的人将盾牌搭在頭部和肩膀的前面,或蹲着或趴着緩慢的向前移動着身軀。
王二身為京城某武人世家的一名家丁算的上射術乃至臨陣都還算不錯的人,雖然沒有去過遼東和建奴交手過,可在年輕的時候在西北沒少跟邊關外的那些亂匪乃至長城外越來越不安分的蒙古人打過交道。對于火器也不算外行,聽那铳聲并在夜幕前大緻估算出的距離就知道在這個距離上就算被彈丸命中,隻要不打中面門或心髒乃至手指頭,恐怕就是在身上無甲的地方也不過就是一塊腫包罷了,那沉悶短铳聲在百步以外的距離上連入肉都做不到。因此同其他人并不一樣,還是很輕易的逼近到了距離禦馬監外圍防線的土圍射口大緻五十步左右的距離上。确定天色更黑了一些,自己在這個距離上應該還算安全之後,就開始放箭壓制。這些箭支上都有明确的标記,不怕被冒功冒領了人頭。在開弓放箭的同時,還盡量舉着盾牌移動着位置放箭。
暗夜的條件下,就算有火铳開火時的閃光為大緻的位置指引,射出去的箭也基本上算是十不中一。不過像王二一樣的人也并不僅隻有一個。從西面佯攻的兩三千人中三十名前出的弓箭好手接連不斷射出的上千支箭至少給在黑夜裡開火的近衛營官兵們帶來了十餘人傷亡,突擊方向上的火铳也很快被壓制住了。
之前蕭軒還有近衛營一些悟性比較好的孩子們乃至禦馬監的一些人也進行過周密的推演,發現雖然白天近衛營可以憑借炮術、火器火藥運用方面的優勢和防守優勢取得不小便宜,可如果在夜間面對精銳弓手配合下的數百近戰強手的夜襲。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打退對手的進攻,而無法在初戰中給對方太大傷亡損失。而自身如果稍有不慎,被對方清剿導緻失敗的可能性很大,因此規定了負責開火的小隊中隻要有一人負傷就盡快做好撤退掩蔽準備。
整個數以千計的進攻隊伍在突擊中僅有數十人中彈,其中隻有幾個人因為沒有用盾牌掩蔽住頭部、手部、腳部而負傷。這也僅僅是在一部分人中引起稍稍畏縮不前,并沒有阻止參加夜襲的五軍營的前進。
一些地位比較低的士兵在身邊人的強令與盾牌掩護之下點起了火把,照亮了進攻的方向。也就在這個時候土圍内開始有接連不斷的弓箭抛射而來。
這些二三鬥左右力量還沒拉滿弓箭大多軟弱無力,很多甚至根本無法插在盾牌上,更讓擁有巨大壓力的五軍營官兵們感覺到了壓力降低了不少。
“閹黨軍中不會有幾個練家好手的!諸位放心吧!攻!”火把的輝映之下一名軍官高叫着。鋪了木闆的雲梯幾個連在一起并判起來,搭在頂多一丈高度的圍牆上的時候遠遠不像攻城的時候那樣陡峭到要爬着上去。進攻的人甚至可以在火光照明條件并不是很好的情況下僅靠夜色下的火箭指引向前沖。當然最重要的是這種進攻尋常土圍的戰鬥,就算從如同橋梁一般的雲梯闆上摔下來也根本不會有人負傷。
铳炮聲又一次接連不斷的密集響了起來,當然還有那些不知從何處射來的二三鬥左右的弓箭。進攻的人群在利用雲梯橋突破禦馬監外圍防線的時候還是有五六個人在夜間的火铳乃至弓箭的集射下傷亡,但終究還是突破了那看起來十分堅固的外圍工事防線。
在見到不止一處人馬突破對方工事外圍的時候,親臨一線負責指揮的魏應嘉等人心中也大緻安定下來。如果對手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強軍,或許自己還要提防什麼埋伏之類。然而一支剛剛成軍不過半月的新軍,是說什麼也湊不出足夠能夠夜戰近戰的人手的。
當然,那些突破了外圍防線的不少抽選出來的精幹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因為除了那并不猛烈的零星箭支還有尋常火器的攢射,并沒有在突破外圍防線的過程中見到幾個人影。似乎那些人是在暗堡或者隐蔽很好的工事内開火似的。
不過對于這種情況,魏應嘉等人也不是沒有預料,攜帶簡易盾牌的後續部隊紛紛在臨近外圍的地方組成盾陣,遏制對手那威力不是很大的火器和弓箭并逐步向整個禦馬監外圍展開進攻。當徹底占領了整個禦馬監外圍防線的時候,再憑借人數上的優勢和層層推進的辦法解決那些在夜晚躲藏在暗處的對手。
一開始的時候,在白天遭遇過不少教訓的五軍營官兵并不敢前,然而當前方“破圍了”的喊聲不僅僅是少數軍官,還有數量衆多的選鋒隊人馬的聲音的時候,在火把的光亮之下四面八方休息好并且飽餐戰飯的兩萬大軍的士氣才重新鼓舞起來,不斷的逼近增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