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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天下諸侯一鍋烹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在路上

天下諸侯一鍋烹 水煮江山 3588 2024-01-31 01:12

  “三十裡地,夠我們吃的了。”

  蒯無垢騎着跛腳馬,半個身子伏在馬背上,腰上的細劍伴随着馬蹄的起落,一下一下的拍打着馬屁股。刑洛騎着高頭大馬,走在他的身旁,年輕的武士穿着沉重而古樸的铠甲,兇膛挺得筆直,劍袋裡的劍寬大而粗犷,一看便是殺人利器,與白衣士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的那張嘴巴除了吃與喝,還能幹點什麼?”

  刑洛看着前方,雄壯的絡鷹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手裡擒着一面大旗,那旗子上面繡着奔日朱雀。大火鳥盤旋在那旗子上方,好像是在與旗子裡面的朱雀比試誰更神駿。

  蒯無垢回過頭來,笑道:“人生苦短,何必成天繃着一張臉?生而為人,所行所為,無非就是為了吃與喝,君不聞,出無車兮食無魚,此生鄙兮羞與言?”

  刑洛繃着臉,看奔日朱雀旗在風中裂展:“我若是家主,定不與你吃喝,把你餓上三天三夜,看你羞不羞,走不走?”

  年輕的武士看不起蒯無垢,也不明白姬烈為什麼要留下這個成天隻會吃喝與唱歌的士子,在他的心裡,這厮純粹就是騙吃騙喝,長得好看的偷雞賊。

  “可惜,你不是他。而我的嘴巴不僅會吃喝,還會說話與唱歌。”

  蒯無垢哈哈一笑,舉起小酒壺,美美的飲了一口,神情惬意,而他一旦惬意起來,便會唱歌,此時天高雲薄,山淡水清,奔滾的流淵河到了這裡溫如處子,宛如一條泛着鱗光的玉帶,溫柔的纏着高聳入天的杞山,于是,白衣士子振了振嗓子,亮着一雙眼睛唱起歌來。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呦呦鹿鳴,食野之萍。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悠揚而低沉的歌聲飄蕩在青天白雲之下,正在田間勞作的農人聽見了歌聲,紛紛扭頭回望,馬道緊臨着村莊,歌聲飄進了村莊裡,引來了一群狗,它們裂着牙齒狂叫着,朝蒯無垢奔來。

  狗勢洶洶。

  “未見嘉賓,卻有狗朋。”刑洛面若鐵石的嘲笑着。

  蒯無垢停止了唱歌,臉色有些尴尬。

  狗群朝着馬隊狂奔而來,眼看就要奔上馬道,不知怎地卻齊齊頓住了腳步,夾着尾巴四下亂逃。

  “唳,唳。”

  大火鳥翻轉翅膀,朝那群狗追去。

  “哈哈,誅邪威武。”

  白衣士子伏在馬背上狂笑,還撮起了嘴巴,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姬烈騎着馬走在隊伍之中,肩上披着沒有任何刺繡的大氅,身上穿着制式甲胄,與五百名重甲單騎混雜在一起,分不出你我,乍眼一看,隻是一名普通的騎兵,

  大火鳥在田野間追逐着那群狗,它瞄準了那隻領頭的,時而盤旋在那狗的頭頂,吓得那狗汪汪亂叫,時而又堵住那狗的去路,驚得那狗掉頭急竄,待它玩夠了,突地一振翅膀,箭一般沖向天空。

  “神鳥啊。”

  老巫官在姬烈的身旁贊歎,他騎着一頭灰色的騾子,身上穿着灰色的麻衣,整個人像是一團灰色的影子,面上的神情很是恭敬,額頭卻滾着汗水,顯然被那匹時不時撅蹄子的灰騾颠得難受。

  原本姬烈為他安排了一輛馬車,那馬車很粗燥,說是馬車,其實隻是一輛有蓬的闆車而已,但是肯定比騎着騾子趕路要舒坦,不過,老巫官卻說,上下有禮,家主都沒有乘車,老奴怎敢越禮?

  而這句話,老巫官言有所指,他是對那些乘着馬車的人說的。對此,姬烈一笑置之,殷雍有馬車,那是他從燕國帶來的,屬于私産,慎仲也有馬車,别人是學識淵博的老夫子,他的一生就是乘着馬車,指點江山,評定諸侯功過。至于桐華,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你讓她騎着馬趕路,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嘛。

  隊伍默然的行進着,三輛馬車夾雜在鐵騎之中,顯得格外惹眼。大火鳥從天上飛下來,盤旋在了其中一輛的上方,那是桐華乘的馬車。

  ‘又失敗了。’

  桐華正在車裡蹙着眉頭,黑木琴打橫擺在修長的腿上,神秘而危險的琴中劍就藏在琴裡,可是她卻沒有把它拔出來的機會,昨夜,途經召國的宣城,她想了一個法子,說是要彈琴給姬烈聽,她是歌姬嘛,現在又是姬烈的侍姬,取悅于他,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果不其然,姬烈來了,她與姬烈獨處了一會,不想,正當她準備把它拔出來,一劍結果了小惡人的性命時,窗外卻響起了一聲咳嗽。

  那聲咳嗽很讨厭,它驚醒了陷入琴聲中的小惡人。

  小惡人看着她手腕上的黑白花,起身就走,臨走之時,還沖她笑了一笑。那笑容很詭異,嘴角略略上翹,像是把一切都已經看透,在那目光裡,桐華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不着寸縷。

  直到如今,她仍然在想着,小惡人會不會知道我是來殺他的?要不然,他怎麼笑得那麼古怪?而那咳嗽卻有些熟悉,會是誰呢?它不合适宜卻又恰當的響起,分明便是故意為之,它響起的目的何在?當時,我若是強行殺了小惡人,能不能全身而退?恩師說過,罰惡并不是同歸于盡。唉,恩師呀恩師,若是易地而處,您又該作何取舍呢?

  一個又一疑問鑽進桐華的心裡,她輕輕的拔弄着琴弦,卻沒有發出琴聲,這是她的習慣,每當她陷入沉思,便會下意識的摸索琴弦,或許是因為那裡面有一把鋒利無比的劍,它守護着她,給予她力量,使她時時刻刻保持着清醒。

  “咕咕。咕咕咕。”

  ‘讨厭的大怪鳥,總有一天我會拔了你的毛!’

  大火鳥在馬車外古裡古怪的叫着。桐華推開車窗,那隻大怪鳥又像上次一樣,直立行走在她的馬車旁,它揮着翅膀,像是人在揮動着手臂,挺着一個毛茸茸的兇膛,邁着将軍步,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桐華瞪起眼睛,與它對視,分毫不讓。經得十餘日朝夕相處,她已經不怕大怪鳥了,她們就像貓和老鼠一樣,彼此敵對,彼此挑釁,然而,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會露出尖銳的爪子。

  “咕!”

  過了一會,大怪鳥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嚴重的挑釁,它從肚子裡發出一聲怪叫,赤紅的眼裡燃起了兩團火苗。

  可是桐華卻不怕它,白城裡的首席弟子把手臂擱在車窗上,瞪大着眼睛,探出半個腦裂,清澈如水的眸子對上了皿紅色的眼睛,一人一鳥宛若針尖對麥芒,誰也不服誰,而鬼使神差之下,她竟然鼓勵着粉嫩的香腮,也從嘴裡發出了一聲:“咕!”

  大火鳥:“咕咕!”

  桐華:“咕咕咕。”

  “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從身後傳來,桐華臉上唰地一紅,心中卻蓦地一跳,這聲音好熟悉,就像,就像是昨夜的那一聲咳嗽。桐華并沒有去看是誰,因為她已經知道是誰,她慢慢的把頭縮回來,把車窗關上。

  在車窗即将閉上的那一瞬間,浩潔如雪的手腕上那束黑白相間的花輕輕的顫抖了一下,不遠處,溫文儒雅的殷雍撫着花白短須,微笑着。

  車窗關上了,大火鳥失去了敵對的目标,向遠方飛去。

  姬烈擡起頭來,看着大火鳥從頭頂飛過,越飛越遠,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紮進了那巍峨的青山。

  “就快到了。”

  此地是杞山的西面,屬于召國的國境,沿着這條彎彎曲曲的道路繞過杞山,一直往東走,就是浩瀚無垠的東海。雖然還有兩百裡路程,可是那鹹濕的海風已經無處不在,就連天上也飛着一群海鳥,它們從流淵河上飛來,成群結隊,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撲動的盡是翅膀。大火鳥從杞山之颠折了回來,一頭紮入海鳥群裡,驚得那些海鳥撲翅亂飛,慌張的叫聲響徹天際。

  “高傲的神鳥便是如此,在它的眼裡,蒼天之下,大地之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蝼蟻。”老巫官又在感歎了,并且意味深長的看着他的家主。

  姬烈沒有理他,目光追逐着大火鳥的身影,心中卻在想着杞山的東面,那一片不毛之地。

  這時,身旁響起一個聲音。

  “智者若處陋境,必善遠行。”

  “是嗎?”

  “當然,孔老夫子有言,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便是此理。”

  “東海,就在前面。”

  不知何時,白發如雪的慎老夫子來到了姬烈的身旁,他仰頭看着大火鳥縱橫來去的身影,再一次隐晦的邀請姬烈前往雍都。然而,姬烈又一次讓慎仲老夫子失望了。

  慎老夫子怔怔的看着姬烈打馬離去,眼睛越眯越細。

  殷雍騎着馬來到慎仲的旁邊,看着那飛揚在風中的奔日朱雀旗,笑道:“智者當敏于行而斂于言。”

  “敏于行,斂于言?”慎老夫子擰着眉頭,回過頭來。

  “是啊,我這個學生是個倔脾氣,他所認定的事情絕不會輕易的更改,就和天上飛着的神鳥一樣。我若是慎夫子,與其惹他生疑,何不安下心來,靜觀其變。”

  慎仲道:“慎仲問心無悔,所行所為對得起蒼天大地。”

  殷雍微笑道:“若是如此,慎夫子何不将實情告知?”

  “慎仲所言即是實情。”

  慎仲冷冷的哼一聲,卷着袍袖大步走向自己的馬車。

  殷雍看着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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