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明白了,你不過就是個跳梁小醜,怎麼也有臉面趾高氣昂的?誰給你的勇氣?”
“從前舔葉家,現在舔雷家,你家的作為令人作嘔,偏偏你還恬不知恥,還狐假虎威的借着雷華的名頭來跟我搶蘭蘭。你到底知不知道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
……
許仲仍舊在喋喋不休的罵着。罵得痛快淋漓,堂堂知府兒子被人在府城裡搶女人,這不是奇恥大辱麼?所以他将這股憤怒一股腦的發洩了出來。
馬猴兒顯然沒有想到,他怒氣沖沖的來興師問罪,本來是打算找那個叫什麼陳曦的晦氣的,姓陳的竟然張狂到敢跟雷公子作對,活膩歪了不是?可是沒想到的是,那個衣着破爛的窮酸還未開口,一個看上去才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竟然将他罵個狗皿淋頭。
字字誅心啊,許仲的那番話罵得馬猴兒勃然大怒卻又無地自容。
他家的發達确實不光彩,他父子的行為也确實令人不齒。可是你算什麼東西,我家怎麼樣跟你有關系麼?葉家和雷家都沒說什麼,你憑什麼指手劃腳?
馬猴兒紅着臉喘着粗氣,脖子上的青筋已經爆了起來,他是真被許仲給激怒了,于是他握着拳頭快步走到許仲的面前。
若是一般人,怕是早就已經老拳相向了。但馬猴兒沒有這個勇氣,握緊的拳頭始終不敢擡起來。
一來他太瘦太矮,即使許仲還是個半大小子,真單挑的話他也打不過,加上還有一個姓陳的虎視眈眈呢。二來他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陳曦的衣着雖然看上去就是個農家子弟,但始終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還有眼前這個半大小子雖然面生,但衣着不俗而且面相清貴,而且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這從未見過的兩人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但一直這般任人污辱也是不行的,所以他在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之後,恨恨的呸了一聲,然後轉頭便跑。
看到馬猴兒竟然被自己罵跑了,許仲捂着肚子痛快的大笑着。
看得陳曦目瞪口呆。
這樣不好的啊,真不好的。所謂旁觀者清,他在一旁看得明白,按許仲的說法,馬猴兒這等人必定是那等睚眦必報、欺軟怕硬的小人。這等人碰到強者隻會跪舔,但碰到弱者時的氣焰肯定是極其嚣張的。
馬猴兒跑掉不是因為被罵跑的,而是因為吃不準他與許仲的身份從而不敢造次。若是回去後添油加醋的說上一番,一旦有人為他撐腰,那馬猴兒必然又會換一副面孔回來找茬了。
所以他小聲提醒着許仲,一旦馬猴兒再次回來,一定要在第一時間亮出身份震懾住他,否則很可能會吃些苦頭的。
許仲怔怔看了陳曦兩眼,然後笑容變成了讪笑。
“沖動了,我在家裡早就聽人說過這馬家的作為,所以極為痛恨這一家人,早就想當面罵馬家一頓了,所以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倒是忘了這一茬。可……若是馬猴兒真帶着人來可如何是好?除了雷華,我不能讓别人知道我在這裡的,否則家裡饒不了我的啊。”
陳曦沉默了三秒鐘,覺得很無語。事到如此,他不得不盤算着接下來該如何應對了。
跑?肯定不行,留在鳳鳴閣裡多少還能讓馬猴兒有所顧忌,畢竟青樓都是有後台的,沒有哪個青樓願意樓裡有客人互毆的情況發生。若是跑出了鳳鳴閣再被捉住,可真叫天天不應了。
留下來的話,鳳鳴閣能不能扛住壓力是個問題。若是扛不住從而讓許仲受了傷,那麻煩更大了。所以如今得做兩手準備,一是得盡快将那雷華引過來,二是盡力開導許仲,必要時必須亮明身份。
他才拿定了主意,還未來得及開始按排,隻聽到一陣咚咚的雜亂腳步聲在門外響起,緊接着,馬猴兒已經帶着四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走了進來。
見馬猴兒陰恻恻的笑着,陳曦心知不妙,不得不大聲吼了起來。
“鳳鳴閣的人都死了麼?”
可是沒有任何動靜,陳曦的吼聲就像是石沉大海,沒能激起任何的波動。
陳曦的臉色陡然冷了下來,因為他嗅到了不正常的味道。
按常理來講,對于這場争執,鳳鳴閣的人肯定早在戒備,此時不可能一個人都不出現的。既然沒有動靜,隻有一個可能,那便是被人給壓住了。
果然,馬猴兒陰陽怪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喊吧,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的。你倆根本不知道今天得罪的是誰,雷公子今兒招待的貴客即使是鳳鳴閣的東家來了也隻有**丫的份兒。貴客一個吩咐下去,鳳鳴閣敢有人露面才怪呢!”
許仲有些緊張,陳曦看了他一眼,然後挪了一下身子坐在了許仲的身旁。
馬猴兒冷哼一聲,回頭向着身後的一個大漢使了個眼神,大漢會意,徑自走到了門口守着,這便是形成了甕中捉鼈的态勢了。
“二位方才的能耐呢?不是罵得挺痛快的麼,怎麼不敢罵了?這一夜長得很,咱們慢慢玩,慢慢罵可好?”
陳曦正想說些什麼,許仲卻靠在他的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他的神情陡然嚴肅了起來。
應奉局?許仲說雷華招待的貴客很有可能是應奉局朱勔的兒子朱汝賢,說是雷華與朱汝賢私交甚好。前些日子朱汝賢去了京城,應該是這兩日回來。按馬猴兒的說法,這個貴客應該是朱汝賢沒錯了。
關于應奉局,陳曦是知道的,就是那弄得江南民不聊生的花石綱啊,日後的方臘起義打出的名号也正是“誅朱勔”,他還記得這個朱勔好像是被人封為什麼“六賊”之一的。
典型的奸臣、谄臣!
不過應奉局再怎麼橫行霸道目前也與他無關,讓他嚴肅的原因在于,他一直在苦苦思索着那個幕後黑手的身份,如今被許仲一語點醒,才發現這個朱勔不正是最合适的人選麼?
朱勔是谄臣,靠搜刮江南來巴結趙佶。趙佶最喜文墨,甚至還創出了瘦金體,對于流落民間的書聖墨寶必然是會喜歡到極點的,朱勔用之來投其所好豈不是再正常不過?
可如果那人是朱勔,卻有一不合理之處,即那朱勔乃是天子寵臣,權勢顯然比根基未穩的許诤大。而且如果朱勔知道有陳家這等寶貝藏着,肯定早就不管不顧的下手了,怎麼可能由着張碩徐徐圖之?不怕夜長夢多麼?
陳曦陡然意識到,陳家的事肯定與應奉局脫不了關系。原因很簡單,在蘇州這塊地界上,沒有人敢繞過朱勔去向趙佶邀寵,否則朱勔肯定會報複的!因為這會讓朱勔感覺到這個人打算威脅他的地位。
想到此處,陳曦覺得自己已經接近于真相了。
在張碩與應奉局之間應該還有一名關鍵性的人物。
那個人是官府中人,那個人打算拿着寶貝通過朱勔去獻媚,但朱勔目前不知道,因為那個人打算攬一分功!若是被朱勔搶先下手拿到了,那人還能有多大的功勞?所以那個人不敢聲張,那個人的掣肘不僅是許诤,也是此時的朱勔!
在陡然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陳曦覺得應該重新做計劃了。但肯定不在此時,因為此時的馬猴兒也很麻煩,而且一直在跟蒼繩似的嗡嗡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