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是個很奇特、很有意思的玩意兒。所謂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所謂墨菲定律。這個叫命運的東西總會在你還抱有一絲絲期望時給你最溫柔一刀,讓你一步步的滑入深淵,又會在你絕望的時候,再給你些許的希冀。
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大趙朝,睜開眼時看到的是撕心裂肺的蕭三娘,接着是陳格、陳旭以及陳若玲,這些都是他的“家人”。為了挽救這些他所在乎的可憐人,他開始有目的的閑逛,開始在茶館裡說書,開始發狠耍蠻。
直到切了别人的兩根手指頭,其實他仍舊是以一種遊戲的心态在面對着這些事,生在紅旗下長在新時代的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經曆,也從未意識到自己竟然也可以以這種暴戾的手段為自己争取想要的東西!不過歸根結底,這些經曆還是充滿着荒謬和不真實之感。雖然很在乎很投入。但他從未将自己真正當成這個世界的一分子。
就像前世玩的網遊,通宵與隊友大殺四方時,也是很投入的。可那隻是一個角色而已,與這幾天的經曆本質上是相似的,區别隻是這幾天更加投入一些。這種狀态一直維持到了府城,到了鳳鳴閣。
在鳳鳴閣中面對雷華時,雷華的态度對他的觸動是很大的,價值觀的碰撞讓他開始意識到這并不是一場遊戲一場夢。然後到了許家,在蹑手蹑腳逃離柴房時,他的心裡是很緊張的。再然後闖入了人家的内宅,無意中看到了許清菡那近乎完美的胴體,他已經完全醒悟。
這不是遊戲,更不是夢,而是活生生的經曆,是生活,與前世那二十多年沒有區别的生活!
每一個所面對的人都是活生生的,蘭蘭是、許仲是、雷華是、許清菡更是。都是一些有皿有肉的人。生活是很多姿多彩的,比如蘭蘭的曲兒真好聽,比如許仲的直爽單純很難得,比如雷華的迂腐自大很讨厭,比如馬猴兒的作為很惡心。
還比如許清菡的胴體很美妙!
可是,命運又開始捉弄他了,一點一點的将他推入了深淵。直到跌入到谷底,此時他忽然意識到,這多姿多彩的生活才開始,才剛想品味,剛想經營,卻就要結束了。
他預見得到自己的下場,許清菡會讓他永遠開不了口,連明天的太陽也見不到。可現在的他根本不想死,他想要好好的生活。
命運在捉弄我,我得要抗争,得要親手把那轉折給尋回來。
嗯,就是這樣。他如此想着!
“抱歉,我知道這對于你來說很不公平,今晚的事讓你無法接受。可這對于我也是同樣的不公平,我也無法接受接下來将會發生的事。”
她的睫毛仍在顫抖着,眼角的淚仍在流着,不過神情開了有了些警惕,不自覺得往後退了一步。
陳曦搖了搖頭,繼續道:“因為劉二,因為你的暴戾讓我恐懼,所以我不得不想要逃。因為我不想受皮肉之苦,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我不想癱在床上起不來。所以如果能再選一次,我還是會逃。至于逃到這裡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那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這麼晚了你才洗澡,你應該是在為許仲出氣去了,鳳鳴閣應該已經被你砸了,馬家應該正在為馬猴兒找大夫。我在鳳鳴閣中做的所有事你應該都已經知曉,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也能判斷出來。所以所有的一切,我們隻能将其歸結于造化弄人,你不想,我也不想,這便是天意了。”
“我知道你将會如何對我,你應該也知道我會如何對你。”
他看着她,又搖了搖頭。“蝼蟻尚且偷生,我當然不想死,可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信任的基礎。所以接下來可能會委屈你了。”
她的唇緊抿着,她的眉心緊鎖着。
沉默了很久後,她終于開口。
“然後呢?”
“離開許家是第一步,第二步我會帶着你離開蘇州城。你知道的,我肯定不會放心呆在這城裡,說不定會從哪裡飛出來一支箭,我防不勝防,隻能帶着你離開。至于将來……我暫時還沒想好。”
頓了頓後,他繼續道:“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的。但在徹底解決前,請别離開我的視線。”
“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對你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我沒有那麼無恥。但這對你的聲名肯定有很大的影響,對此我沒有辦法,隻能靠你自己解決。”
說完後,他彎下腰,今晚第三次拔出了靴子裡的匕首。然後走到了許清菡的面前,将匕首橫在了她的脖子上。
吹彈可破的肌膚被匕首壓得凹進了一絲。
許清菡的睫毛再次跳了起來,跳得很厲害,似乎在做着什麼難以抉擇的重要決定。
“如果我不跟你走呢?我不信你真敢将你的家人都置于死地!”
陳曦的嘴角抽搐着,面無表情的道:“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所以你可以賭一把,賭我敢不敢在臨死前把你拉上墊背,賭我敢不敢在你死之前将你扒光衣服扔在大街上!”
她的身體猛得哆嗦了一下,似乎被這一句扒光衣服給驚吓到了。
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這大概是比死更讓人難以接受的了。
他敢不敢?許清菡想着關于此人那些簡單的信息,然後越想越悲哀。
他與許仲從不相識,為了達到目的,便借了蘭蘭的名号來勾引仲兒。他故意撒了個謊來騙仲兒帶他進鳳鳴閣。他在鳳鳴閣裡故意挑撥仲兒與老鸨,讓單純的仲兒與馬猴兒起了沖突。然後他又挾持了馬猴兒逼得雷華現身,再與雷華針鋒相對,成功的讓許仲成為了他的朋友。
他不是個君子,而是一個小人,一個不擇手段的徹徹底底的小人。
他說得對,在被他看到自己的身子後,她确實是會将他千萬萬剮。他說得對,蝼蟻尚且偷生,他當然也想要活下去,所以他肯定會把她當作護身符。他說得對,确實是造化弄人,彼此都不得不做。
他是一個小人,她敢賭嗎?
她悲哀的意識到,她不敢!被扒光衣服、赤身祼體地死在大街上,無論如何也是她接受不了的。
她抽了抽鼻子,淚水又流了下來,然後覺得天快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