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惡語相向，柳如是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

　　她撐着下巴，眼睛慢慢的眨着，雖然模樣完全還是柳如是的樣子，聖文帝卻忽然有一根神經反應過來，緊接着整個背上都是冷汗。

　　“你是潇钰？”

　　那神态、那眨眼時候故弄玄虛的厭人模樣，可不是與潇钰一模一樣。

　　柳如是聽了聖文帝的質問，忽然強迫着自己壓低聲音冷笑了幾聲，與許多年前的腔調一樣，那是不屑的厭煩的。

　　她發出這種笑聲的聲音低沉而艱難，就好像是從什麼器皿中勉強擠出的聲音一樣，讓人覺得汗毛倒立。

　　“是該說聖上記性好呢？還是該說聖上記性差好呢？”她終于恢複了舊日習慣，下意識的摸着自己的眉毛。

　　“陛下想起來當初沈抈哥哥失蹤後是怎麼折磨我的了？怎麼強行将我納入後宮、怎麼****我、怎麼毀了我的家族嗎？

　　如果陛下不記得的話，要不要臣妾替您回憶一下？”

　　聖文帝一臉震驚的看着柳如是：“你……你當初沒有離開皇宮？”當年沒有在潇钰身上獲得可用的信息之後，她又剛剛生了沈長念，聖文帝看她們母女心煩，便打發去了别苑。

　　因為厭煩，潇钰走的那天聖文帝甚至連看都沒有去看她。

　　他沒有想到，潇钰竟然有膽子藏在後宮之中不走，也沒有想到，那個一直在别苑受苦的人根本就不是潇钰。

　　“當初陛下讓臣妾滾出去生活，甚至連多看一眼都不想看，絕對不會想到剛剛生産完的我會改頭換面留下來吧？

　　沈抈當年留下的易容膏，可不就是為了陛下準備的嗎！

　　我經受重新塑骨之痛，一點一點将皮肉捏成這個模樣，陛下可知道為什麼？因為你無數次的看着遠處，一遍遍的提起顔皇貴妃。”

　　聖文帝似乎并不知道潇钰為什麼要說這些，卻看到潇钰鄙視的笑了。

　　“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承認呢，你喜歡小錦的乖巧聽話，喜歡顔皇貴妃的傾世容顔，喜歡淑妃的張揚跋扈，喜歡董妃的刁鑽，喜歡皇後的端莊。

　　你喜歡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甚至喜歡洛扶蒼的妖豔皮囊。說來說去說到底，你喜歡的隻有自己罷了。”

　　她扭過身子，看上去滄桑了許多：“用過易容膏之後，我臉上的骨頭軟化，重新捏造出顔皇貴妃的樣子，也融入了小錦的乖巧。

　　可是後來的無休無止讓我發現，你哪有什麼所謂的真愛，你不過是個自私自利到極點的男人罷了。

　　服用過易容膏改變了我的聲線，我甚至不能大聲說話，可是這個樣子的我，讓你更安心了不是嘛！

　　說什麼寵冠六宮，别搞笑了……”

　　潇钰痞氣的甩了甩袖子：“真正喜歡你的女人才倒黴，隻可惜除了當年的顔皇貴妃，哪還有任何一個喜歡過你的人。”

　　她湊近聖文帝：“隻可惜，唯一一個喜歡你的人，也被你親手推走了。”

　　聖文帝手腳無力，他明明想着要站起來，無論做些什麼，哪怕是掐死眼前這樣嚣張的潇钰她都做不到。

　　潇钰也懶得管他，看上去驕傲又明媚，雖然還是那張溫柔妩媚入骨的臉。

　　“不過聖上盡管放心好了，你心心念念的小錦并沒有死，她和當初為了保護你身亡的禁衛軍首領隐居在旁處，現在大約兒女成群了吧！

　　怎麼樣，知道自己一生最愛的女人沒有死，是不是很開心？

　　當然，顔皇貴妃是真的死了，哪怕你現在想回去找她也找不到了，甚至連骨灰都找不到，因為您根本就不知道她葬在哪裡吧？

　　唯一一個愛慕過你的女人，哈哈，真可笑。”

　　仿佛是要故意刺激他一般，潇钰的聲音盡可能的大，反正今夜的後宮安靜得很，就在這不休不止的黑暗中，一切都會新生。

　　争權将會易主，救得罪惡将被清洗一空。

　　“潇钰、潇钰……”聖文帝眼睛裡寫滿了痛苦，他不能接受眼前這個女人竟然是沈抈的青梅竹馬，明明這個人是他的寵妃，是他疼愛過許多年的人。

　　“你可就沒有一日，是愛着朕的？”

　　聖文帝發出這種疑問，他根本不能也不敢相信，他愛了許多年的女人，今夜會在這裡将一切都颠覆。

　　可是眼前的女人發出冷笑：“你明明知道的、當初就知道的，我愛的是沈抈，從小到大，愛的隻有沈抈。”

　　當初沈遷羽以為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因為她真正的愛着聖文帝，她覺得可笑卻也從來沒有說過為什麼。

　　她怎麼可能會愛沈拓，愛這個将沈抈遠遠的逼開的男人，愛這個毀了她一生的男人。可是，潇钰從小就是個演技派，她知道怎麼樣才能讓自己立足，也知道如何才能憑一己之力為沈抈争取最大的利益。

　　于是，她用不知多少年的苦難，真真正正的做到了這一點。

　　“陛下請不用再掙紮了，你身上雖然有南疆的蠱蟲能夠讓你力大無窮，但是你身上還有另有一種東西。”

　　潇钰說起來異常開心的樣子，她那張美麗卻又虛假的臉上甚至有着少女般的神态，看上去甜美可人又令人心頭發寒。

　　“聽說您從小就蟹膏過敏，一點一點的蟹膏混合這五食散用茉莉栀子腌制過的花茶，您不是很愛喝麼？

　　一天一點的話您也感受不到什麼痛苦的吧，隻不過蟹膏本身就削弱了您的身體，即使是蠱蟲也救不了你，再加上五食散多年的蠶食。

　　今日宴會上那杯加了東西的酒水，是妾身親自端給您的不是嘛？

　　就算有一點點奇怪的味道，因為是妾身給您的，您就一點都沒有懷疑就喝了下去，沒想到會這麼好用吧？”

　　聖文帝詫異：“你怎麼會……”

　　“妾身怎麼會知曉聖上蟹膏過敏？就連先帝先後都不知道，所以陛下看臣妾知道很奇怪是吧？

　　妾身不知道，但是你的小錦是知道的啊，你的小錦啊，這麼多年時時刻刻恨不得讓你去死，不要再禍害人間了呢！

　　陛下很讨厭臣妾和臣妾的念兒吧？不過啊，今日這件事，不是念兒繼承太子之位，就是長介繼承太子之位。

　　無論是哪個，臣妾都是以後的皇太後。而這個所謂的皇太後，會等着你的死敵沈月回來，拱手将你的江山、你的内室全部獻給他。

　　至于你唯一有點用處的親生兒子沈長景，根本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你以為沈遷羽真的會放過沈長景？别做夢了……

　　我的陛下，未來還長着呢，你就慢慢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