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大樹村,一夥人踏上歸家的路。
東海岸邊上,燥熱的石林之中,紅面豹面前跪着一個男人,他口中喃喃說了些什麼,紅面豹臉上登時布滿了疑惑,他喚來了一個送信的使者,一騎快馬又向着尤城奔馳。
紅面豹給東海王寫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大抵是婉轉得指摘了一下這夥強盜的肆意妄為,還有盜匪的真實身份讓他有些惶恐不安,他向東海王請罪,請東海王治他管理不善的罪責。
使者快馬加鞭,哒哒哒朝着尤城奔去,路過大樹村之時,那小厮側臉看了眼燒成廢墟的村落,還有一堆神采飛揚歡天喜地的村民聚在一起圍着什麼,一個個撒了脫似得歡呼着。
浮生等人動身之時,這使者估摸已經到了尤城地界。
知府狄耐派出的救援人員天亮了才起程,十幾個衙役漫漫散散得朝着大樹村行進,一邊像是蝸牛在爬,一邊嘴裡叽裡咕噜謾罵道,這大熱的天,還要去救火,真是受罪,活受罪!
浮生本打算就是強硬把人捆綁了也要把梧桐帶走,可他就那麼轉了幾個身,梧桐就消失不見了,同勞老五燒焦的屍首一道不見了,那些村民村都忙活着打水,誰也未見梧桐的去向。
“梧桐姐姐!梧桐姐姐!”浮生雙眼中布滿焦慮,他跑到廢墟之上,四處呼喚,可終究是沒見到梧桐的身影。
梧桐無法再踏回王府,不論那裡是不是布滿危險的埋伏,她都不想再轉身走進那道門。
遠遠地,看着浮生随着紅纓部隊踏上歸途,梧桐扛着一具燒焦的屍體,向着東方行進,頭頂上是火紅的太陽,它總是毫不客氣得揮霍着自己的光和熱,梧桐用草席把那屍體裹了起來,又用草繩子纏了幾圈,拖在背上緩慢得行進。
她要去向哪裡?她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她堅定地向着東方走着。
“老五,老五,我答應過你,要是你先去了,要讓你歸到大海裡!我一定要帶你去!”
原來早早得,勞老五就對梧桐說過,他想死後海葬,生前沒有水喝,死後就葬身在汪洋大海之中,也算是一種慰藉,他祈求梧桐,若他死了,一定要把他扔進海裡。
他好像早早就預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梧桐這短暫的二十幾年的生命之中,第一次真正讓她産生情愫的人是她口中的少爺,而第一次真正得了她的身子的卻是她背上的勞老五,勞老五是一個懦弱的人,懦弱得連一個簡簡單單的家都給不了她,可卻是讓她安全得活了五年的男人也是他,勞老五不在乎她臉上的傷,不問詢她難以啟齒的過往,他有水便給她喝,有米便給她吃,如果要選擇一個人相伴終老,梧桐真的想過她會選擇勞老五。
可勞老五注定是個短命的人。
烈陽焦灼着勞老五的屍首,有幾隻蒼蠅圍着草席打轉,梧桐依舊在艱難得向前行進,她一步一個腳印,猶如在遵循着某種儀式,她想着過去五年之中,勞老五的一言一語。
曆經了如此多的坎坷,梧桐不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不再想什麼悠悠衆口之中的殘花敗柳之說,畢竟活着才有可能,而活永遠是活給自己的。
最後是浮生被人拖到了馬背之上踏上歸家的路,羅毓看着神傷的浮生,心中生出一些酸溜溜的嫉妒,一旁的小影子叽裡咕噜在說着一些不着邊際的話,羅毓也根本聽不進去。
韓單和璎珞并駕齊驅,韓單忽而覺得身旁的這個女子身上散發出一些與衆不同的氣質來,讓他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心中生出許多惦念來。
“璎珞姑娘,聽王爺說你是出來尋什麼果子來了,怎麼遇到了大王子殿下呢?可我沒見過什麼果子,你這樣空手回王府,會不會受到責罰,要不,我們進城後先去買幾筐子果子來!”
“果子,果子,原來是有的,都散在了大火裡了,可惜了,可惜了!”
璎珞說話的時候,心頭一陣陣絞痛,她擔憂那些草龍珠果的下落,不知那些果子還會鬧出些什麼啼笑皆非的事端來,“也許是我多慮了,它們都葬身在了火海裡的,定是這樣的,定是這樣的!”璎珞自言自語着。
見璎珞有些神散,韓單又歎息了一聲,“哎,梧桐姑娘怪可惜的,怎麼隻是幾年光景,就破了相,如今還喪了夫,人又不知所蹤,怪不得浮生沉悶了下來,浮生小時候,和梧桐最親了,原以為她會陪着他娶妻生子呢,哎,莫想到她的命如此得薄,沒有那個福分啊,不過,到底是誰沒有福分呢,哎,誰又能說得清呢!”
這樣,那一夥散散漫漫的救火隊與紅纓鐵騎相遇,小頭頭立即抖擻了精神,給骠騎尉缭大人行禮,韓單下了馬給他們說了些大樹村的情況,那一夥人就像是打了雞皿一樣向着大樹村奔了去。
璎珞奇怪得問道:“你跟他們說了什麼?”
“我啊,我跟他們說大樹村因禍得福,村口挖出了寶貝來了!”韓單雙目發射精光,對着璎珞笑了笑,璎珞又對面前這個壯漢多了一分熟識。
沒過多久,馬隊就到了尤城地界上,浮生忽然覺得兇口一陣疼痛,這痛牽扯住了他的奇經八脈五髒六腑,他雙手伏在兇前,低聲呻吟着。
“你怎麼了?你怎麼了?”羅毓快馬加鞭疾馳了過去,小影子也追了過去,兩人輕輕攙扶起浮生的身軀,見浮生臉色慘白,似乎是沒了知覺。
“韓尉缭,快來啊,快來了,少爺又暈倒了!”顔顔裡朝着韓單大聲喊道。
紅纓飄逸,這一隊鐵騎當即圍在了浮生的馬匹四周,韓單飛身上了浮生的馬,讓浮生依靠在他寬闊的兇膛前,他口中大聲呼喊,“駕駕駕!”,快馬從鐵騎之中奔馳而出,一陣飛煙,進了尤城的西城門,朝着東城方向奔馳而去。
“大王子殿下,快到王府了,快到王府了!”
韓單感覺浮生體内的經脈開始飛快得跳躍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