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輕舟沒想到白洛洛會這麼猛，已經看到李小瑞狠絕的關門動作，竟然直接把手伸了進去。

　　讓兩個男人都沒反應過來。

　　李小瑞知道自己力氣有多大，這個女人皮膚看著就軟嫩，承受了這一下，絕對要受傷。

　　白洛洛見他重新把門打開，怕他又要閉門不見，也沒顧忌自己的傷，將整個身體都靠在門框上，阻擋他繼續關門。

　　“我有事找你，涉及人命，十萬火急。”

　　李小瑞離開S市，和那些人都斷了聯系，乍然有S市的陌生人找上門，他就已經猜到這兩人的目的了。

　　見面前的女人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依舊強忍著疼痛，抓住門框。

　　李小瑞頓時心軟了，嘆了一口氣：“你們進來吧。”

　　白洛洛見他態度軟化，心中一喜，一直蓄積在眼眶裡的眼淚，刷地就落了下來。

　　李小瑞見狀猛地後退了兩步：“你別哭啊，我都讓你進來了。”

　　白洛洛和季輕舟對視了一眼，哭著哭著就笑了。

　　他們沒有被李小瑞拒之門外，已經是小階段的勝利了。

　　季輕舟皺眉看了她一眼，扶著她的手臂，小聲訓道：“他剛剛關門這麼快，你怎麼就把手伸進去了，幸好他及時松開手，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霍總交待。”

　　白洛洛訕訕地朝他笑了笑：“我就是動作比腦子快。”

　　她當時的念頭就是抓住這個機會，李小瑞是唯一可以還她爸爸清白的機會了。

　　季輕舟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嘆了一口氣，也沒說什麼。

　　李小瑞拿出藥箱給季輕舟，讓他給白洛洛抹藥膏，自己去廚房泡茶。

　　等他端著茶杯出來的時候，季輕舟已經上好藥了。

　　“胳膊沒事吧？”李小瑞將茶遞給他們，問了一句。

　　白洛洛搖頭：“沒事，就是皮外傷。”

　　她能看出來，這個李小瑞應該和他父親一樣，是一個善良的人，說話的時候也能看出他的性格，很柔軟。

　　白洛洛心裡湧起了希望，也顧不得喝茶，開口就道：“我們這次來……”

　　“我知道你們的來意。”李小瑞看著她，搖搖頭：“抱歉，我沒辦法幫你。”

　　“為什麼？”白洛洛有些激動，嘴唇顫抖地看著他：“安氏我們那邊已經可以掌控住了，他們隨時要破產了，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你的生命，你為什麼不把真相說出去？”

　　她以為李小瑞之所以這麼快搬離S市，是受到了安氏的威脅，可是現在安氏已經快沒了，他為什麼還不願意幫她。

　　白洛洛說著，著急地將昨晚錄音，還有下面的評論給他看。

　　“我不是哄你的，你看看，錄音中，安於慶已經承認殺害我爸爸，收買李法醫的事情了，但是我們苦於沒有證據，沒辦法給他定罪。我真的沒騙你，能澄清這件事的人隻有你了。”

　　白洛洛說著，小心翼翼看了李小瑞一眼，試探道：“你和李法醫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之所以在他去世後選擇搬家，好幾年沒有回S市，他一定告訴了你這件事，對不對？”

　　李小瑞沉默了，良久點點頭：“是，但是我不能出面，我答應過我爸。”

　　白洛洛呼吸有些急促，嗓音艱澀：“可是現在你父親都去世了……”

　　季輕舟連忙拉了白洛洛一下，讓她不要著急。

　　白洛洛被他這麼一提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了一下，找出評論中，議論李法醫的那些言論，遞過去給李小瑞看。

　　“你父親去世有三年了，但是他在很多人心中都是一個正直善良的人，一輩子也許隻做過這麼一件違心的事情，讓原本的受害者蒙受冤屈。我相信他走的時候一定也不安寧，是吧。”

　　聽了這話，李小瑞睫毛顫了顫，嘴唇蠕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但是他這個表情，白洛洛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神情一震，繼續說道：“李法醫一輩子的好名聲，因為這個錄音也許就會蒙上一層陰影，網絡上很多人都很極端，哪怕我們自己也常常會有這樣的行為。一個壞人乍然做了一件好事，那別人對他的印像就是這個人不壞。但是一個好人做了一輩子好事，乍然做了一件惡事，那大家對他的印像，就是這個人道貌岸然，虛偽至極。”

　　白洛洛說著，李小瑞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像是想說什麼，但是因為顧及什麼都說不出來，急的蒼白的臉色上都出現了潮紅。

　　季輕舟見狀，加了一把火，將網上那些人對李法醫惡意的評論給李小瑞看：“你爸這輩子就做了這麼一件違心的事，現在已經被人說成了十惡不赦，同流合污的惡人了。如果你不出面，不出來解釋事情的原委，以後你爸在別人眼中，就是一個惡人，是公安系統中的毒瘤。”

　　白洛洛繼續道：“以後提起他，別人的印像就不是警察正義的夥伴，不是破了樹樁冤案的英雄，而是國家的恥辱，惡人的幫兇……”

　　“夠了！”李小瑞猛地起身，椅子滑過地闆，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手臂扶著桌子，呼吸急促，垂著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也知道他現在的臉色極其難看。

　　他粗重地喘著氣，良久才道：“我爸是因為我才做出這件事的……”

　　白洛洛和季輕舟對視了一眼，心裡也跟著緊了起來。

　　李小瑞慢慢地坐下來，神情有些呆滯，像是回想著什麼，眼眶濕潤，眼角全是紅暈。

　　“我和我爸相依為命，我從小身體不好，他既當爸又當媽，把我拉扯長大。他做法醫這麼多年，工作辛苦，但是時時刻刻惦記著我的身體，那麼點工資獎金全部都給了醫院。”

　　李小瑞說著，眼裡全是愧疚：“四年前，我生了一場重病，當時需要手術，30多萬的手術費，對於我們家已經是個天價了，我爸湊了很久都湊不齊。醫生說如果錯過了最佳的手術時間，我就徹底沒救了。”

　　“那天晚上，我爸在我病床旁做了整整一宿，第二天一整天都沒有出現在醫院，直到隔天早上，才一臉疲憊地帶著一張銀行卡來到了醫院。”

　　白洛洛呼吸都輕了很多，眼睫毛不停地顫抖，不敢說話打斷他。

　　李小瑞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慢慢說道：“我知道我爸已經借遍了所有的親戚朋友，不可能一天就籌到所有的錢，那錢怎麼來的，我其實心裡都知道。但是看著爸爸那張疲憊的臉，我不敢說。”

　　“經過手術後，我的病情好轉了。但是我爸卻陷入了內心的愧疚和煎熬，那一年，他拼命地工作，幾乎每天都在出外勤，短短一年時間，就累倒了。臨去世前，他躺在病床上，整個人瘦成了一把骨頭，拉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懺悔。”

　　他說到這裡，像是猛然清醒，擡頭看著白洛洛，啞著聲音說道：“我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爸，對不起你們一家。但是歸根究底是因為我，是我身體不爭氣，才把我爸逼上了這條路，是我的錯。”

　　白洛洛嘴唇顫抖著，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說不出原諒的話，所有人都有苦衷，難道她爸就該死嗎？她因為這場車禍，家破人亡，一家三口，丟了兩條命，她難道就該遭受這些嗎？

　　季輕舟嘆了一口氣，看著李小瑞：“你離開S市後，是不是就沒關注過這件事了？不，準確說，你病好了之後那一年，你壓根就沒有打聽過你爸做的事情吧。”

　　李小瑞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季輕舟指著白洛洛說道：“你知道那場車禍後發生了什麼嗎？你知道為什麼我們要千裡迢迢找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