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海浪狠狠砸在沈慕念剛冒出頭的身子上，巨大的力道險些將她拍暈。

　　沈慕念屏息凝神，正想再度鑽出水麵。

　　突然手臂被人拽住，有人將她拉出了海麵。

　　天色陰沉，暴雨將至。

　　整個洶湧的海麵就像個張著皿盆大口的深淵巨獸，隨時要將兩人吞入腹中。

　　沈慕念被一雙瘦弱的胳膊摟住腰身，撐出海麵，堪堪睜開了濕潤的眼睛。

　　遠處搜救艇在全力搜索逼近，多個探照燈的光暈中，沈慕念看清了眼前人。

　　柒玉絮全身濕透，秀發濕噠噠地貼在頭皮上，臉上的妝也花了個七七八八。

　　黑色眼線的水漬順著眼角留下來，搭配上他白皙的皮膚，乍一看有些驚悚。

　　柒玉絮很嬌小，但此刻在海中拖著沈慕念的樣子靈活而輕鬆，就像個美人魚。

　　沈慕念身子無力地貼著她，鹹鹹的海水在她張嘴時濺入口中：“阿絮，你是來救我的嗎？”

　　柒玉絮低頭看著完全將自己交給她的沈慕念，心中絞痛。

　　“念念，對不起。”

　　柒玉絮抱著她，用力的像是要將沈慕念融入骨皿中：“對不起。”

　　沈慕念啞然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念念，念念？”柒玉絮騰出一隻手不斷拍打著沈慕念濕漉漉的臉頰。

　　見她沒有反應，終於落下兩行清淚，哽咽道：“是我對不起你，下輩子，我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念念，睡吧，睡著了就沒有痛苦了。”

　　說著，柒玉絮猛吸一口氣，屏住呼吸按住沈慕念的肩膀，將她送往海底深處。

　　突然襲來的窒息感讓沈慕念心口涼的沒有了任何溫度。

　　柒玉絮，不是來救她的。

　　她隻是……來保證她根本沒有任何生還機會的。

　　柒玉絮將沈慕念送到了深處，看著她小小的一團黑影不斷下墜，終於牙一咬扭頭往海麵遊去。

　　海麵上。

　　此刻已經混亂成一團。

　　君晏楚調來的搜救人員也很快抵達了海麵。

　　白無鳶水性並不好，所以隻能站在岸邊一邊調查沈慕念落水原因，一邊幹著急。

　　“那些快艇確實不是我安排的，我安排的快艇要明早才到，沈小姐急著要去玩，我才讓管家找t來駕駛員和保鏢陪同她們的。”葉伊妍頂著兩個青蛙眼，聲音沙啞地解釋。

　　她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即便現在怕得要暈厥了，但還是不想遺漏任何細節，強行打起精神，盡量保持著理智在線。

　　“我不知道這個駕駛員和保鏢都是新聘的，經驗不足，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們都是沈小姐親自挑選的，當時，我還想給他介紹經驗豐富我經常用的，但她說不用，隻是在海邊轉一圈，隻要會開快艇懂水性就行。”

　　葉伊妍又忍不住啜泣起來：“白姐，真的是沈小姐親口答應我，絕不往裡麵走，隻是在外圍開兩圈的，我……我不知道……”

　　說到這裡，葉伊妍扭頭嗬斥已經嚇癱軟的駕駛員：“你說話啊，到底怎麼回事！”

　　駕駛員猛地回神，瞪著驚恐的眼睛，語無倫次道：“是當時沈小姐見君少爺騎著摩托艇在海上玩，要我開過去的，我本來沒想往裡麵開，而且……我們已經三番兩次叮囑，要她係好安全帶，穿好救生衣。”

　　“但……但是……她全然不顧，光顧著給那個女孩拍照，讓我們不要多管閑事，做好自己的事，是吧，你們倆說是吧。”駕駛員扭頭看向保鏢。

　　保鏢齊齊點頭，這個時候誰也不想擔責任：“是，我提醒過沈小姐多次，還想親自給她穿，但她不讓，覺得無所謂，後來，她們因為顛簸把阿莊推下去，我也沒準備管。”

　　“是沈小姐非要我去救阿莊，我都給她說了阿莊水性好，我們離岸邊又近，沒事的，但她……但她不同意，我沒有辦法。”

　　白無鳶聽著衆人的解釋，心中愈發的不安。

　　明明所有的解釋都很合理。

　　但就是因為太合理，這場意外太合理才顯得不合理。

　　沒有被處理好的快艇，新手駕駛員，不敢作為的保鏢，處處透露著的危險信號。

　　別說葉家，就算是尋常有錢人家，也不可能幹出這麼不專業的事情。

　　可這樣的事情，就這麼離譜的出現了。

　　葉伊妍正哭著，突然看到自己的人全部靠岸，激動道：“找到了嗎？沈小姐沒事吧？”

　　為首的潛水員搖搖頭，卸下器具：“君少爺說，我們太不專業，不允許我們在靠近，沈小姐，他會自己救。”

　　葉伊妍雙腿一軟，咣當癱軟在了地上。

　　她原本想借這次機會，攀上赫連和君家，現在可好，全部得罪了。

　　“他早幹嘛去了！明知道海邊危險，還不全程跟著念念，這會充什麼好人！”白無鳶冷冷道。

　　所有人都被白無鳶的怒吼震得不敢言語。

　　“救上來一個，救上來一個！”岸邊突然響起了衆人的呼喊聲。

　　白無鳶瞳孔驟縮，急忙上前查看。

　　待看到不斷從嘴裡往外吐水的柒玉絮，眼神冰冷毫無溫度。

　　她一把推開扶著柒玉絮的人，俯身揪住柒玉絮的衣領，雙眸兇狠：“念念呢？是不是你慫恿她坐什麼快艇的。”

　　“念念……念念……”柒玉絮瞳孔無光，喃喃兩句，嘴巴一張嚎啕大哭起來。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攔住念念，我應該攔住她的。”

　　“你說什麼？”白無鳶秀眉蹙起。

　　柒玉絮哭得那叫一個悲愴，五官扭曲，毫無形象可言：“念念說，她很少見海，前麵她看到君少爺在海上玩，震起來的浪花很好看，就說要去拍兩張照片。”

　　“她說此刻海麵平靜，那些快艇也有安全措施，就下去開兩圈不會有事的，我給她說了晚上有些危險，很多細節都照顧不到，但她……她太想下去了。”

　　“我就說……那行，我去給你拍兩張照片咱們就上來，是我的錯，阿鳶姐，是我的錯，你殺了我吧。”

　　柒玉絮說著，一把抱住白無鳶的大腿歇斯底裡地哭了出來。

　　衆人身後，程白簡麵無表情地盯著柒玉絮，舌尖用力地頂了頂腮幫子。

　　果然，知人知麵不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