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居,廊前風燈映照窗棂上的剪紙,像巨獸似地投在屋内牆壁上。
宋惜惜坐在花梨木圓背椅上,雙手交疊在身前,素色衣裳裹着她纖瘦的身體,她望着眼前的人,她等了一年的新婚丈夫。
戰北望半舊的戰甲未脫,威風凜凜,俊美的臉上有摻雜一絲歉意的堅定,“惜惜,賜婚旨意已下,易昉是一定會進門的。”
宋惜惜雙手交疊在身前,眸色晦暗未明,隻疑惑問道:“太後曾說,易昉将軍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她甘心為妾?”
戰北望沉沉的眸子揚起一絲微愠,“不,不是妾,她是平妻,與你無分大小。”
宋惜惜姿勢不動,說:“将軍知道平妻隻是聽着好聽,但實則是妾。”
戰北望蹙眉,“什麼妾不妾的?我與她在戰場上互生情愫,情投意合,而且我們是以軍功求的賜婚,這門親事是我們自己浴皿奮戰拼來的,我其實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見。”
宋惜惜唇角壓不住的譏诮揚起,“情投意合?你出征前與我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一年前,他們大婚當晚,他便率援軍出征,出征前掀開了她的紅蓋頭,對她許諾:"我戰北望此生隻愛惜惜一人,永不納妾!"
戰北望有些難堪,别過了臉,“那樣的話便忘了吧,娶你時我不懂情愛,隻覺你合适當我的夫人,直到我遇到了阿昉。”
他說起了心上人,眉目溫柔缱绻,深深的情意藏于眼底,再轉過頭來對宋惜惜說:“她和我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我愛極了她,望惜惜成全。”
宋惜惜嗓子裡似乎吞了一隻蒼蠅,有些惡心,卻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問:“那父親和母親可都同意?”
“他們同意,這是陛下賜婚,而且易昉率性坦蕩,俏皮讨喜,她方才已經去拜見過母親了。”
他們同意?呵呵,這真是諷刺得很,她這一年的付出,算是給了狼心狗肺。
宋惜惜眉目挑起,“她在府中?”
戰北望說起易昉,聲音總是很溫柔的,“她正與母親說話呢,她哄得母親很開心,病情都好多了。”
“好多了?”宋惜惜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你出征的時候,她病情已經很嚴重,我請丹神醫來為她治病,我白日處理府中内外事務,晚上過去侍疾,吃睡都一起,她的情況才好轉了點兒。”
她不是邀功,隻是在叙述,簡單的一句,卻是她一年來的辛勞。
“但如今見了易昉,她更好了。”戰北望眼裡誠懇,“我知道委屈了你,但請你看在大局上,成全我和易昉。”
宋惜惜扯了一下嘴角,眼底似乎有淚星,但仔細看,卻是一抹銳意,“你請易将軍過來與我見一面,我有些話要當面問問她。”
戰北望一口拒絕,“不必找她說,惜惜,她和你認識的女子不一樣,她是女将軍,最是不屑内宅裡的糾纏,她應該不會想和你見面。”
宋惜惜反問道:“我認識的女子是什麼樣的?或者在你眼裡我是什麼樣的?将軍似乎忘記了,我也是武将侯府出身的女兒,我父親與我六個哥哥,三年前戰死在南疆戰場……”
“那是他們,”戰北望打斷她的話,“可你終究是個隻适合養在閨閣或者内宅裡的嬌貴女子,易昉瞧不上這樣的女子,且她性子直率,不拘小節,隻怕與你見面,會說些讓你不高興的話,你何必自找難堪?”
宋惜惜擡起頭來,眼角下的一粒美人痣殷紅,聲音依舊是溫婉的,“不要緊,她如果說了我不中意聽的話,就當沒聽到就行,顧全大局,識大體,是每一位宗婦最基本的修行,将軍信不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