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熾說到後面，眸色愈發的濃郁，裡面的感情幾乎要溢出來。

　　沈清歡擡眸，「真的嗎？」

　　馮熾把她手緊緊包裹著，「清歡，你要是覺得不解氣，我這邊可以讓二賴子再去一次改造。」

　　沈清歡轉過頭看向家屬院門口，看到朱細棠和二賴子還在說著什麼。

　　她開口，「出去看看。」

　　看到人過來，她又是道：「放開我，影響不好。」

　　馮熾放開了手，側過臉，「清歡，你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問出來。」

　　沈清歡腳步頓了頓，「是嗎？那在生產隊時的那封信，你是看在馮微的份上給我寄的，還是你自己？」

　　「我自己。」

　　「你那時是喜歡我嗎？」

　　「嗯。」

　　「我以前總是惹你生氣你還喜歡我啊？」

　　「有時候還是很可愛的。」

　　沈清歡羽睫顫了顫，心間盪開了圈圈漣漪，輕輕悸動。

　　他這次竟然承認了。

　　走到了家屬院門口，正聽著二賴子朝朱細棠喊著：「騙子趕緊還錢，騙我說沈醫生那裡免費看病，我叫了幾個同鄉過去，一毛錢都沒有免費，你把我們的錢還回來！」

　　朱細棠氣得夠嗆的樣子，「你個無賴，誰不知道你生產隊裡就是個無賴，訛人訛習慣了，我最近身體不舒服，一直待在家屬院，都沒門口，你還真是能訛。」

　　二賴子抹起眼淚來，指了指躺在闆車上的老漢，道：「你騙我就算了，還騙老人，你讓我去沈醫生那裡，給她造謠，讓她免費給我看病，或者給我錢，我不願意。」

　　「回去說了一嘴，我大伯聽錯了，以後真的免費，就跑了過來，哪想到不是免費，他錢不夠，白跑一趟，還在半路摔了一跤，他本來身體就不好，摔了這一下，到現在都起不來床。」

　　「今天也是沒有辦法了，再不帶我大伯去看醫生，他就這樣了。我們不知道要多少錢，跟親戚借了一圈，湊到了十塊錢。」

　　「但有人跟我說，這單單看病是不夠的，還得給他買點營養品補補，老天有眼，正好看到了朱知青。」

　　闆車上的老漢，蓋著棉被，時不時咳嗽了兩聲，他臉頰瘦削，眼睛緊閉，出氣都不多的樣子，看著就讓人覺得可憐。

　　朱細棠在二賴子說完，連聲地否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和沈清歡又不是死仇，我為什麼要去害她？你們別拉我，他就是個無賴，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石嶺村打聽一下，他是不是個無賴，整天做偷雞摸狗的事。」

　　她這話說完，看熱鬧的眾人就把懷疑的目光看向二賴子，這個人的形象確實是不怎麼正派，雙眼睛滴溜溜的亂轉。

　　二賴子繼續抹著眼淚，「我們村離這邊軍區醫院五六十裡路，我們一般都不會過來這邊看病，有病都在鄉衛生院看了，你不說沈知青當了醫生我怎麼知道？」

　　二賴子這話說完，大家又把懷疑的目光看向朱細棠。

　　朱細棠和沈清歡以前是朋友，她們都是知青，感情挺好的，但是前不久，兩人鬧掰了。

　　這個家屬院的媳婦差不多都知道，朱細棠為了報復讓二賴子鬧這一出，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且，那躺在平闆車上的老人也真是可憐。

　　朱細棠氣得不行，她讓二賴子去找沈清歡，是想讓沈清歡沒臉，但一點兒水花都沒有，也不知道是二賴子沒去，還是被沈清歡平息了。

　　沈清歡和紀彩艷湊一塊，弄得她和洪志丟了大臉。

　　那自己讓她沒臉，也很應當。

　　那事沒有水花，她又暫時想不到別的，隻好先放著，這麼多天過去，她都快忘記了。

　　沒想到這賴子卻突然跑來弄這一出。

　　「朱知青，你如果不賠錢，我大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二賴子紅著眼睛看著她，裡面的威脅顯而易見。

　　人最怕什麼，最怕惹到這些無賴。

　　人家是光腳不怕你穿鞋的。

　　有人就勸朱細棠，「你問他要多少錢，你給他算了，就當是破財擋災。」

　　朱細棠氣得手都抖了，她往周圍掃了圈，很多人出來買餛飩，邊買餛飩邊看她的熱鬧，就連沈清歡也出來了。

　　沒有人幫她。

　　那些值班的戰士也是吃乾飯的樣子，她被人這麼訛錢，都不幫她。

　　「朱弟妹你趕緊吧，我看這個老人熬不了多久了，天氣這麼冷，你趕緊把錢給了他，讓他去看病，省得到時候人沒了，賴你身上。」

　　「就是啊，到時候你背上這麼一條人命，你下半輩子都不安穩。」

　　「給他一點錢，隨便打發算了。」

　　一些媳婦還是好心，真心實意地勸著朱細棠。

　　朱細棠牙都咬碎了，紀彩艷找過來，又是給她賠錢，又是拍電報的，家裡本來就沒剩多少錢，現在又要給這個無賴。

　　但她也知道，這些人說得有道理。

　　她除非一輩子不出家屬院，不去趕集。

　　沈清歡沒有出聲，就是看戲。

　　當然，朱細棠要是佔了上風，她還是會拉她下來的。

　　現在的朱細棠，很顯然要大出皿了。

　　朱細棠瞪著二賴子，「你大伯摔跤不關我事，我給你錢，是看不得老人這樣，你拿了錢就走，別在這裡吵吵鬧鬧。」

　　二賴子不抹眼淚了，利索地道：「行，賠我們個五十，我們馬上就走。」

　　什麼？

　　朱細棠臉上有一瞬間的猙獰，「不可能，我最多給你五塊錢。」

　　五十塊，比很多人一個月的工資還要高。

　　現在家裡的積蓄一百塊都不到，把這個錢賠出去，那她以後要怎麼活？

　　朱細棠恨得不行，恨眼前這個無賴，又恨沈清歡，還恨洪志，洪志每個月的工資都要寄一半回老家，弄得她生活這麼拮據，買什麼都縮手縮腳的。

　　「那我和大伯就不走了。」二賴子又開始抹眼睛，「大家快過來看看吶，這裡有個女無賴，害人不賠錢，還是軍人家屬……」

　　他這聲軍人家屬喊出來，其他的軍人家屬感覺被波及到。

　　沈清歡看了眼馮熾，和他道：「這個二賴子果真是有兩把刷子。」

　　扯上這個大旗，朱細棠註定要大出皿了。

　　馮熾開口，「他心眼子比較多，很好察言觀色，以前就利用這個和成分問題，謀了不少好處。」

　　沈清歡問他，「他改造了多久？」

　　「一年。」

　　沈清歡有些解氣，去農場改造，就算是農村人也得脫層皮。

　　怪不得這二賴子看著滄桑這麼多。

　　「他知道是你弄他去的嗎？」

　　馮熾：「不知道，他便宜佔多了，想讓他去的人可不少。」

　　沈清歡放心了些，看向朱細棠那兒，果然，已經有媳婦勸她給這個錢了，甚至扯到了集體榮譽那兒去。